金鱼之乱
日本人看。这是有道理的,听说阿福的老爷爷是让日本鬼子用刺刀捅死的。
你说阿福到底有没有”蓝丹凤“呢?我倒是希望他有,也希望他觉悟高点贡献给市里。他把市委大院的人气个半死太不对头啦,我父亲常说养鱼是小事,小事不能误了大事,这话可是充满哲理的。你有”蓝丹凤“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有什么?给美国佬和自本鬼子看看又有什么?
几天后我看见阿福又爬到他家院墙上去了,他嫌过去的铁丝网不结实,又用粗铁丝加固,阿福不时用眼角余光瞥一下墙边围观的人们,那神态有点怪,多少有点心怀鬼胎的样子。
我们那里的养鱼人习惯把”丹玉“视为贱鱼。当我家的鱼缸里只剩两条”丹玉“无精打采地摇尾巴时,我已经没有养鱼的兴趣了,那阵子我迷上了航空模型,因为操纵着小鸟似的飞机模型时也有飞上天的轻飘飘的感觉,那两条”丹玉“是怎么脱掉鲫鱼色渐渐变红的,我不清楚。那年暑假父母打发我提着水果糕点去乡下看外婆,一个多月回来,我发现窗台上的鱼缸长满了青苔,那两条”贱鱼“竟然把我镇住了。天知道他们怎么披上了一层火红火红的颜色,像两朵火烧云一样在水里游动,简直光彩夺目。我琢磨”丹玉“变色没这么快,也许我走之前它们肚子下已经出现了浅红,只是我没注意,我差不多把它们忘啦!我的鼻子莫名其妙地微微发酸,大概是被那个不起眼的小生命给感动了。
于是我又开始越过铁道去大水塘子捞鱼虫。经过街心圆脑袋阿全家,正好看见阿全的身子探出他家阁楼,用手拉掉鸽笼门。那群灰灰白白的鸽子”轰“地飞上天,鸽哨”嗡嗡“响着,把整个宁静的天空搞得乌七八糟。现在阿全见到我不再问”信写了没有哇?“这句世上最讨厌的话了。他趴在阁楼上用恶狠狠的目光看我,淡眉毛还一颤一颤的。我根本不在乎这套。我始终认为阿全那些鸽子全是”下三烂“,别人不要才赏给他的,不配吃那种金灿灿的东北小米。
为了小米的事阿全到我家来过。他站在我的鱼缸前说道,”你的鱼真漂亮,比我的鸽子还漂亮,“我听着这话笑了,他的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我始终没理睬他。有一天阿全终于吃不住了,对我骂骂咧咧起来,他像土匪似的揪住我的衣领说,”你怎么老是不死不活的样子?没见过你这样又奸又滑的混蛋。“我想,这下好了,你骂我我就更不会给你去要东北小米了。饿死你那群王八鸽子才好。阿全直直地瞪着我,见我不想和他打架,跺了跺脚,”你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我知道阿全这小子肚肠角落里都埋着馊点子。但我想不出来他能怎么收拾我。他人比我瘦,力气比我小。直到有一天回家我姐姐嚼着陈皮梅告诉我,鱼缸里有一条”丹玉“翻肚皮了,我猛然想起了阿全对我的恫吓。我心中又悲凉又气愤。阿全那狗日的怎么把鱼弄死的呢?这天我姐姐在家里,她说阿全确实来过我家东张西望的。但她发誓阿全没把手伸进鱼缸里掐死那条”丹玉“,只是在那里站了几秒钟。我看着水上浮着的几粒细小的白屑,顿时明白了,阿全那狗日的趁人不备,把他的头屑搔到鱼缸里去啦。这事可窝囊到家了。那是我自己为了炫耀学问告诉他的,鱼吃了人的头屑马上肚皮朝天。
我死也忘不了阿全这狠心狗肺的一招,照理我应该找上阿全干一仗的。我一点也不怕打架。后来街上没发生这事,是因为我突然觉得事情前前后后主要是我的错。在渐渐灌进夜色的窗前,我捧着脑袋胡恩乱想,也许我早就应该给东北的伯父写封信,让他寄点小米给阿全那群鸽子吃上几顿。
第一次看到神秘的”蓝丹凤“是在冬天。
那天我路过阿福家的窄弄堂,猛然听见一阵奇怪的惨叫。阿福光着脚站在墙头上,拉扯着被绞开的电网。他好像在骂人,但因为过于激动而语不成调,听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