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兄弟.2
经很久了,老舒打他也改不了。谁也不知道舒农在模仿猫。这是舒农日渐神秘的特征,舒家的人对此毫无意识。
“你要是说出去,我就用铁丝把你的嘴缝起来,听见了吗?不是吓唬你。”舒工慢吞吞地说,然后舒工就朝头发上抹菜油,然后他穿上那双白回力鞋出去了。
舒农知道舒工的行踪。舒农在想爬在窗外铁皮管上的父亲,他也这样威胁过他。为什么不让说出去?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跟他们没有关系。舒农想让人激动的事情不是他们干出来的,让人激动的是他自己,他追踪了他们,因此一切都让他先看见了,有谁能躲过猫的眼睛?
传说舒农跟踪过好多人,其中包括他的哥哥和仇敌舒工。
舒农听见舒工的口哨声弱下去了,他估计舒工已经过了杂货店,就从窗台上直接翻到街上,他抠着鼻孔挨着墙走,他跟着舒工走到石灰场。涵丽已经在那里了。往往就这样,舒工和涵丽躲在一堵墙和一堆半人高的红砖后面,涵丽把一只破箩筐放在狭窄的进口处,好像放哨一样。
舒农轻轻地伏下身子,他透过箩筐的孔隙,有时看见他们的脚,他们的脚像四只纸船一样零乱地漂着,漫无目的。舒农克制不住地想叫,像猫在屋顶那样叫,但他忍住了,他怕被发现,所以舒农伏在那里,脸总是憋得发紫。
香椿树在香椿树街上早已绝迹,街道两侧的树是紫槐和梧桐,譬如现在紫槐花盛开的季节,风乍起的时候,我们看见黑房子的屋檐上飘挂着一屋浅紫色的云雾,若有若无的,空气因而充满了植物的馨香。这是走向户外的季节,我们都来到了街上。印象中这是1974年,某个初秋的傍晚。
男孩们都来到了街上,男孩们集结在大豆家院子里,围着一担石锁。香椿树街的男孩大都能举起一担百斤石锁。这时候你看见舒农推开院门,站在门槛上进迟两难。舒农神情恍惚,他的左手小拇指永远在抠着鼻孔。
“尿床胚,滚开。”有人跑上去推舒农。
“我看看。”舒农趴在门框上说,“我不能看看吗?”
“你来,告诉我们舒工和涵丽怎么谈恋爱的。”
“我不知道。”
“不肯说?不肯说你就滚开。”
舒农仍然不走,他的另一只手在门框缝里滑来滑去,过一会儿,他说:“他们在板箱里。”
“在板箱里?”男孩们怪叫起来,“他们在板箱里什么?”
“操X。”舒农恶狠狠地说。
舒农咬着嘴唇,然后他拉上门一溜烟地跑掉了。
涵丽发现她好久没来例假了。她算了算,有两个月了。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老是恶心,身体像棉花一样疲软而又沉重。涵丽的情绪变得很低沉,隐隐地觉得这跟她和舒工干的事有关系,但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想问她母亲,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想着她不如去问医生。
涵丽偷偷地跑到区医院去。当医生厌恶地对她说出那句话时,涵丽像被雷劈了似的一阵晕眩,她快瘫掉了。
“林涵丽,你怀孕了。你是哪个学校的?”医生的目光很犀利,涵丽抓起椅子上的毛衣就逃出医院,医院走廊和长凳上都是人,涵丽怕谁认出她,她用毛衣扣住脸逃出医院。外面阳光刺眼,是一个温煦有风的下午,城市和街道一如既往地挤在涵丽的身边,而涵丽突然被深深的灾难扣紧了,她喘不过气来,“你怀孕了!”她真的觉得有一根铁索紧紧地扣到她脖子上了。这是怎么啦?我怎么办?涵丽像一只惊惶的兔子走到邮局门口,她站在那儿看着下午宁静的香椿树街,街上人迹寥寥,石子路面被阳光照出明晃晃的光来,涵丽不敢朝街上走,香椿树街现在对涵丽来说就是一口巨大的陷阱。
涵丽坐在邮局的台阶上,她脑子里乱纷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