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人
愕转为怀疑,他用充满怀疑的目光审视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眼神里又新添了嘲讽和蔑视的内容。别解释啦!老曲突然冷笑了一声,他说,不就是一条腌鱼吗,其实你要是喜欢吃我可以送你几条的,都是邻居嘛!
老曲说完扭身就走,我听出他话里有话,他几乎是在污辱我,于是我一个箭步冲出去拦住了他,我说,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了再去。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老曲凛然地昂起头斜眼着我说,不打交道还看不出来,你还成天在家听交响乐呢,原来是这种人!
那个瞬间我已经忘了家里的黑衣女人,被辱后的怒火也使我丧失了理智,我先朝老曲脸上打了一拳,老曲下意识地反击了一拳,紧接着我门便在楼梯上扭打起来。我不记得我们最后是怎么被邻居们拉开的,我气喘吁吁地走回家,看见门敞开着,坐在我家里的那个黑衣女人已经不见踪影。
其实我应该猜到她在这种时候会不辞而别,但我心里仍然感到深深的怅然,我迁怒于可恶的邻居老曲,迁怒于那条可恶的腌鱼,我想是老曲和腌鱼把她赶走了。但是正如老曲无法从我这里要回他的腌鱼,我也无法向他们索要那个女人的踪迹了。我只是在椅子上发现了一只黑丝绒缝制的手套。
一个女人的黑手套。
你知道整个冬天我都在等待一个黑衣女人的采访,但她却没再来敲过我的门,我收藏了那个女人遗落的黑手套,有人以为我陷入了情网,但我说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这么庸常,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归还那只黑手套,然后听她把她要说的话说完。
春节前夕我终于在一个水果市场上发现了那个女人。我看见她挎着一蓝新鲜欲滴的橙子,依然是黑衣黑裙,仍然风采照人,我注意到她的黑手套,她的黑手套只有一只。我当时就迎上去了,我站在她面前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喂,你想要你的另一只手套吗?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了看她的两只手,她芜尔一笑,只是那么一笑,什么也没说,我看着她从我身边绕过去,朝水果市场的出口走了。
我仍然不懂那个女人的想法,茫茫然地尾随着她,一直走到一条僻静的街巷,我看见那个女人猛地回过头,她几乎用一种严厉的眼光盯着我。不要跟着我,她说,我结婚了,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女人。我不是那种人。
我也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可是你忘了一只手套,我说,你难道不想要回另一只手套了?
什么手套?我从来都喜欢戴一只手套,她说,我戴一只手套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大声喊了一句。
你很面熟。她把盛满橙子的竹篮从左侧换到右侧,她凝视着我想了一会儿,最后说,你好像是赵雷的朋友,你们一起开过书店?
不,我说过我不认识赵雷。我仍然大声地喊着。
你别那么大吵大嚷的,她竖起手指嘘了我一下,她又想了想,突然笑了,说,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木匠,你手艺不错,但我们家现在不需要木匠。
然后她就转身走了,我闻见一股水果的清香徐徐而去。然后我的这个浪漫而多情的冬天也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