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日,行动受碍了。所以市常委会经过讨论,统一了思想,统一了意志,决定主要依靠武警落实第二项应急措施。
各行各业各机关各单位各院校各居民组,都火速成立了检举站,设立了检举箱甚至检举电话专线——专门对付那些表面看起来似乎挺诚实,不爱制造谎言和说假话,而实际上信奉“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不制造点儿谎言会憋出毛病的人们。一经检举,即刻收容。
此乃我建议的应急措施的第三项。
第四项当然是“领导搭台,文艺唱戏”之近年来时兴的常规举措了——几天内城市里便到处都出现了标语、口号、警句的“海洋”。
“说一句真话就等于向他人献一份爱心!”
“咬住假话出门去,不带尾巴回家来!”
“干部要自尊,党员要自诫,群众要自觉!”
“将尾巴还给动物,将体面留给人类!”
……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从幼儿园到小学校,阿姨和老师们,都在教孩子和小学生们唱词曲家们紧急合作的新歌——“翻山并不难,越岭并不难,从小说真话,其实更不难……”
老年秧歌队也不甘示弱,老当益壮,一边在马路上大扭其秧歌,一边激情澎湃地引亢高歌:“同志们那么呼嗨,要记牢那么呼嗨,说真话那么希哩哩哩刷啦啦索罗罗罗脆,不长尾巴那么呼嗨!……”
在市委宣传部的直接领导之下,连续组织了数场说真话大型演唱会,提出了“三性二精”之标准要求,亦即史诗性、民族性、永恒性和精品意识和精神号角意识的高度统一。然而首先砸就砸在演唱会上,歌星们唱着唱着,影星们演着演着,伴舞队舞着舞着,连他们或她们自己都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情况之下,啪哒地屁股后面就长出了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林林总总的大小尾巴!于是公众们一片声浪地口伐,甚至跃上台大打出手。但是他们或她们都感到非常委屈,觉得公众们太不体恤自己。因为他们或她们在舞台上在彩灯和追灯的照耀之下啪哒就长出了尾巴,并不意味着肯定地在演出过程中又说了假话。别人们,比如他们或她的亲友们在别的什么地方又说了一句假话,恶果殃及他们或她们也是非常可能的事……
接着是被收容被监管的几批总共数万人出了问题,因为谁也无权封上数万人的嘴,而将他们集中起来,无异于开辟了几处假话交流场所和谎言培训基地。数日内几万人全部长出了尾巴,好比泡在几口大缸里的饱满的豆子全都长出了豆芽。这一点是谁都难以料到的。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于是收容和监管不再有任何意义,数万人皆被谴散。以他们在数日内每人仅仅说了五句假话来计算,三万人数日内至少说了十五万句假话。
受他们牵联,数日内本市多出了十五万长尾巴的人。其实何止十五万呢!估计至少多出了二三十万。于是长尾巴现象反而公开化了。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免受暂时还没长出尾巴的人们的鄙视、憎恶乃至袭击和围剿,占领了几幢高级宾馆群聚群宿,而且宣布成立了“长尾人合法存在总委员会”。有关部门当即向他们发出通告,他们的“总委员会”须经申请和批准方可成立,否则属于违法民间组织,当在强硬取缔之例。但他们依仗着有总共四十几万正式会员,和三十余万虽还没长出尾巴但已经长出了包的预备期会员,根本不将有关部门放在眼里。公然挂出了牌子,和市委市政府的牌子一样大。居然敢用红字。市委市政府惟恐采取强硬措施会形成对抗,激起民变,紧急下发“红头文件”,告诫有关部门讲究策略,低调处理。其实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之由之,随他们怎么高兴怎么是……
各检举站的情况也不妙。打击、报复、诬告陷害之事屡屡发生,不知该信检举者还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