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车里还有人,是个女人!”
妻也朝我喊:“看样她还活着!咱们救救她吧!”
我只得暂且按捺下我的一个坏念头,也骑车赶了过去。
我和妻子儿子蹲下细看,那女人果然活着。满面鲜血。车内还有一个女孩儿。在那女人身旁。显然已经死了。头搭拉在左肩上。人的头歪到那么一种程度是必死无疑的。车被掀翻之前遭遇到了猛烈的撞击。车头四向驾驶室,几乎扁了。
那女人自下而上地望着我们。鲜血糊住她的眼睫毛,在清冽的路灯光辉的照耀下,看得出她是在多么尽量地瞪大着眼睛。
她声音微弱地说:“救救我……救救我……车里的皮箱内有钱……都归你们……”
妻说:“你倒是快想办法呀!…”
儿子也说:“爸,救救她吧!…”
我认为若不将车翻过来,是没法子将那女人拽出的。
于是我果断地说:“来,咱们翻车吧!”
我们一家三口齐心协力,几经努力,却不能将那辆四轮朝天的车翻过来。
儿子放弃了努力,跑至人行道边儿,挥手,跺脚,喊叫——一辆辆车从他面前疾驶而过……
他回到我们身旁时脸上亮晃晃的。那是一个少年的眼泪被清冽的路灯的光辉照耀的结果。
“我诅咒这座城市的人们!谁都将长出尾巴无一幸兔——包括逃离了这座城市的人!……”妻马上喝止他:“住口!难道你也诅咒你自己?这样的时候不许随口说不祥的话!
我见儿子在冷笑,仿佛是上帝本人化身为我的儿子在冷笑。
而那头朝下窝在车里的女人,始终不断地在喃喃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千万别不管我……”
忽然身后的树丛中一阵响动。我扭头望去,望见一张可怕的男人的脸。我觉得我见过那张脸。猛想起了那辆紫红色“王冠”里的情形。他的脸比当时更可怕。他的眼睛绿莹莹的。他在咧嘴狞笑,口中吐出蟒蛇的带叉儿的舌芯子。
我再也顾不上救那奄奄待救的女人,一手扯着妻子一手扯着儿子撒腿就跑。而在我们身后,传来了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号……
我们气喘吁吁地跑上了一座立交桥。驻足回望,见那蟒尾人将自己的蟒尾缠在一根水泥电线杆上,身子悬在半空中。悬在马路上方,朝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不停地挥动双臂,似在玩耍自娱……
我想,他没对我们穷追不舍,肯定是因为那向我们求救的女人的肉饱了他的腹。我不禁充满感激地为那女人的灵魂暗暗祈祷。如果她不被吃,我不知我失去的将是妻子还是儿子?或者是她们失去了我这个长出了耗子尾巴的丈夫和父亲。蛇不是最爱吃鼠的么?
翌日,全市武警出动,荷枪实弹,将一切被普遍认为最善于制造谎言和说假话的人,统统予以收容,实行紧急监管。好比在“国庆”前,春节前,重大外事活动前,对种种社会危险分子实行紧急监管一样。初战告捷,第一批便收容了四千余人,分男女监管在两所大学里……
此乃我建议的应急措施的第二项。
其实,按照我的本意,只出动公安力量就可以了。而且,也不必搞得声势过分浩大。但市常委会认为,公安部门的同志,恰恰可能都是一些因保卫人民,打击各类犯罪分子而说过假话的好同志。试想啊,犯罪分子们么,一被逮捕,一经审讯,哪一个不是假话连篇呢?要办他们的罪,以机智对付狡猾,以正当的、从忠于职责出发的假话套供的事,总是难免的吧?既然如此,也是要长出尾巴来的。何况公安部门,也不乏腐败分子,蜕化变质分子,勾结和包庇犯罪团伙的“内奸”。这些家伙中,有的已经长出了各类尾巴,没法儿再穿警服了。有的已经长出了大大小小的包,惶惶不可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