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06东西庄的桥.2
地说:
「惯了。我做小姑娘的时候,七岁就爬八棵大榆树,采榆钱让俺娘做饭。」
姥娘,当你一手拎着毛主席的阶级论,一手拎着你童年的时候,你就无往而不胜。你回答的恰到好处,你回答的很有历史。你的回答让你的提问者无话可说。如果是一场话剧,你回答的这段台词,肯定会引来一阵风雨般的掌声。这时一束温暖的追光,打在你的身上。观众还要再次欢呼让你来谢幕呢。──但这仅仅是开始呢。──俺姥娘和留保老妗的谈话,还仅仅开了个头。不过是无意之中,突然撞了个碰头彩罢了──鼓掌和欢呼的仅仅是你们,而我们的留保老妗,却没有开始在那里欢呼──她倒是做出对老朋友这种智能回答早已在意料之中的见怪不怪的会心一笑──你才是她的好朋友呢──你们才是棋逢对手和棋鼓相当呢。──为了这个,30年后我们还是要说:
这种东扯西拉看似平淡的精彩对话,在世界上的确是不多见的
在世界上的谈话、谈判、谈论最多的政治家的对话恰恰是最愚蠢的,而两个普通的穿著大裆裤坐在东西桥上的老年妇女的对话,才是支撑我们语言的力量
……
一个回合下来,旗鼓相当。接着就该俺姥娘回敬她的好朋友留保老妗些什么了。──俺姥娘智能就智能在,她接着大度地和大智若愚地并没有给留保老妗出什么难题,而是照着朋友的思路继续往前走,将自己的频道拨在朋友的频道上──什么是世界上最大的尊敬呢,这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尊敬呢;什么是朋友之道呢?这才是朋友之道呢;什么是世界上的大聪明和大隐隐于市呢──那就是:用自己的没思路去淹没自己的有思路,用自己的从善如流去隐藏自己的观点──于是在麦子和榆钱的回答过去之后,俺姥娘顺着这思路开始向留保老妗提起和过度到当年的面条和杆面杖上──这也是当年留保老妗的得意之作呀。用的也是一种皴法和皮里阳秋啊。──当然这样听起来就有些借历史在相互恭维的意思了。你刚刚恭维了我的麦子,我接着就恭维你的杆面杖。──但是,如果你真这么认为,你就上了俺姥娘和留保老妗的当了。──看似恭维,不是恭维;形式一样,内容不同。它们对于姥娘和留保老妗的谈话来讲,也不过只是一块诱人的熟肉──不过是谈话的一个由头和形式罢了。──同时,世界上哪两个人在一起谈话如果你想取得圆满的结果不是以相互恭维和吹捧开头呢?──如果她们真这么做了对于两个普通的中国农村老太太的会见也没有什么不光彩但是她们恰恰不是这样做──虽然开局相同,就像伟大的棋手下的第一手棋看上去也有些庸俗一样,但是一手相同,二手三手相同,十步之后,就出现了不同的格局──这时我们倒是被他开局面的庸俗和相同给迷惑了。──姥娘和留保老妗之间的相互恭维和一般的庸俗的相互恭维是大相径庭的,它们自有它们的特别之处。
姥娘和留保老妗之间的相互恭维和吹捧与一般的相互恭维和吹捧的主要区别在于,一般的恭维都是一头扎到内容上在那里盘桓,对内容十分讲究,恭维还不一定能恭维到点上呢,吹捧还不一定能吹捧出新鲜来呢,如果次次的恭维和吹捧都是在炒剩饭,被恭维和被吹捧者哪里还能兴奋起来呢?──拍马还不一定能拍到马屁上呢,说不定一下就拍到了马蹄上──如果你给我拍不到点子上拍不到马屁上拍到了马蹄上反过来我为什么要给你拍到点子上和马屁上呢?你不让我舒服,我也不让你舒服,我倒要以牙还牙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待他反手恭维的时候,就故意不往马屁上拍和不往痒处挠,故意拍到你的痛处上──看似恭维,效果是让你恶心和让你哭笑不得;表面上是恭维,骨子里是在破坏和冷嘲热讽;看似开的是喜宴,其实吹的是丧宴的调子──用得也是皴法和皮里阳秋,最后却不能皆大欢喜。千万不要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