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还是阿楚心水清,她找到一个跑突发的同事,这类记者身上必备传呼机,三两下子,阿楚弄来港九传呼机台的电话了。
“如何弄到手?”
“他们联名加价嘛,自那份联名的通告可一一查出。”
大概有十几间传呼公司,每间公司,又有若干传呼台,廿四小时服务。
但市面上使用传呼机的人那么多,经纪、记者、明星艺员、外勤人员、甚至职业女性……人手一机,水银泻地。惟有逐台逐台地试。今晚,我们特别紧张,内心有滚烫如熔岩之兴奋:最后一夜,孤注一掷。
如花莫名其妙地看住我们,作一些间谍才作的行为。
拨个电话去,像面对机器:
“喂,call三八七七,我姓袁,电话是……”
完全冰来雪往。
已经是凌晨一二时了,隔一阵,也有电话回过来。每一次铃声响了,我与阿楚都神经兮兮地交换一个眼色。我俩分工合作,互相扶持,共效于飞。聆听带睡意的声音骂道:“什么时候了?黐线!”
有些复得很快,但他姓林、姓余,或不讲姓氏。我们道歉call错了。
有捞女的回话:“一千元。什么地方?十分钟后到。”其中一个声音,还像煞无线电视台那新扎的小师妹。
到了二时十五分,我接到一个电话:
“袁先生?哪位袁先生?”
“你是陈先生吗?”
“是。”
我忙问:
“陈振邦先生?”
“不。”那中年汉回话。
一阵失望。
“对不起。”
“喂——”对方有点迟疑,“你找陈振邦干么?”
“陈振邦是你?——”
“唔,他是——我父亲。”
啊!我,
终于,
找到了!
“陈先生,陈先生,真好了,太好了!请听我说。”我的脑筋虬结,坚实如铁壁,怎么细说从头?只好把以前的谎言,覆述一遍:“——这样的,我祖父专营花旗参,以前在南北行有店铺,后来举家移民到英国去。今次我回来,代他探访故旧,这陈振邦老先生,现在哪儿呢?请通知你父亲……”
“我不知道他现在哪儿。”
“不,千万别不知道!”我不许他收线,“请求你,我非见他不可,有重要的话要同他说。”
“他还有什么好重要的?”声音中透着不屑,“都闻得棺材香了。”
“陈先生,我——后天要上机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你电话,我要尽一切能力找到他。明天星期日,整天都有空,我不用上班——”我锲而不舍。
“上班?你不是刚自英国回来吗?又说后天上机?”
“是是是,我是说,我的朋友不用上班,他代我寻找陈先生,虽非他切身之事,也不遗余力。我们明天来见你?”
“不用了。”他说。
冷淡得很。
“请你告诉我他住哪儿,我好自己去吧?”上帝,拜托你老人家好好感应他,叫他吐露消息。否则功亏一篑,我抱憾终生。
“袁先生,老实说,我那父亲,我不知道怎样说才好,他在我很小时已离弃我们母子。战事发生,生意凋零,家道中落,我还是靠母亲辛苦培育长大,才有今天,所以……”
“你母亲可是程淑贤?”
“是呀。你都晓得了?”
“陈先生,我对你们一家很熟悉呢。”比他还熟悉!起码他并不知道在他母亲之前,还有如花。“所以祖父托我一定要与他面谈一切。”
“我不管你们面谈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不过一年数次,我聊派人送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