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瞧个正着,脸色一红。
书生拈起无端的落花,有点诧异。
我见素贞神魂已附在他手上的瓣儿了,一般地羞赧。
他终于走了。
她也不理会我。原来早已把团起的诗篇,细意摊开,贴在衣襟胸前,陶醉上面的文墨。旁若无人。
素贞晕陶陶地回家转。
不知我俩过处,青白妖气冲天不散。
一个瞎子忽地驻足,用力嗅吸。
我俩与之擦身而过。
第二天,起个绝早。
算准时辰,一触即发。
已是清明时节,但早上起来,晴空无云。街巷上人来人往,很多都是上坟去的。
素贞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目不暇给。她的脸被春色熏红,眼睛是美丽而饥渴的,真不忍卒睹。
此行为了“深入民间”,不再在湖边堤畔漫游了。我们入寿安坊、花市街、过井亭桥。往清河街后钱塘门,行石函桥过放生碑,朝保俶塔寺上去。
保俶塔在宝石山上,相传是吴越王钱弘俶的宰相吴延爽建造的。佛殿上看众僧念经,孝子贤孙烧子祭祖祈福。
“小青,见着了没有?应该在此时此地——”
她还未说完,目光早已被吸引过去。
好个美少年,眉目清朗,纯朴、虔诚。身穿蓝衣,头戴皂色幞头,拎了纸马、蜡烛、经幡、钱垛等,来追荐祖宗。只见他与和尚共话。隔得远,听不清,但那一心一德,心无旁骛之情,却是十分动人——如果对面的不是和尚,而是他的女人……
未几,见他别了和尚,离寺迤逦闲走,过西宁桥、孤山路、四圣观、来到六一泉。
“昨夜见的是这个了?”
我尾随素贞。素贞尾随他。“真的这个吗?挑中了不可以退换的。你要三思。”
“——是啦。”
“上吧。”
素贞忽然羞赧:“怎样上?”
嘿,我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模样,真是不争气。不管她有多少岁,多少年道行,一旦动了真情,竟然幼稚退缩起来呢。
我没好气:
“上去告诉他,你喜欢他,愿与他长相厮守……之类。”
她踌躇:“我岂可以如此轻贱?”
“轻贱?如果你喜欢他,绕什么曲折的圈子?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她依旧踌躇:“我开不了口。”
“你是一条千年道行的蛇,不是肤浅无聊的人。怎么会沾染了人的恶习,把一切简单美好的事弄得复杂?你喜欢他何以不直接开口告诉他?”
我但觉素贞窝囊,欲掉头他去。
马上,又回过头来,我对她一字一顿促狭地说道:
“你不要,我要!”
“不!谁说我不要?”她着急了,“他是我看中的,我要!”
眼看那美少年,早已来到西岸桥头,过了桥,他便上船去湖的对面。而我们二人还在中途作龙争虎斗,看谁可把他攫住。
“你看,他要走了。”
“小青——他是我的。你可肯穿针引线?”算了,见她是姊姊,而且又比我心焦。
先把人留住再说。
我合什念咒,忽地狂风一卷,柳枝乱颤,云生西北,雾锁东南,俄顷,摧花雨下。蓝衣少年,衣袂被吹得飘荡,在淡烟急雨中,撑开一把伞。
真是一把好伞,紫竹柄,八十四骨,看来是清湖八字桥老实舒家做的。这样好的伞,这样好的人,却抵不过一切风风雨雨呢。寻芳客成了落难人。不由得起了怜惜的心,素贞更是不忍。正没摆布处,柳树下划来一小船。
“船家,你搭客吗?我想到清波门。”
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