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叔和玲玲结婚了。
名正言顺着夫妻了。
也终于和玲玲搬到了家里去。搬的哪一天,拉来一辆车,两趟就把麦场屋的东西拉回到了家里去。可是一到家,玲玲身上有了汗。她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被子呀,锅碗呀,椅子呀,箱子呀,该放哪的就放哪。这一放,一规正,身上有了汗,脱掉衣服在风口吹一吹,这一吹,汗落了,到夜里便觉得身上有些热,有些燥。烦的燥。以为感冒了,吃了感冒的药,喝了姜汤水,那燥热发烧却终是不肯退下去。
半月后,也便知道是热病发着了。
爆发了。
快要下世了。
人已经浑身没有了丝毫的力,连吃饭端碗的力气也没了。有一天,叔给玲玲端了退烧的姜汤水,玲玲没有接,她盯着我叔额门上新起的几个疮痘儿,瘦削的脸上有了惊,惊着说:quot;你脸上又有痘疮了?quot;
我叔说:quot;没事儿。quot;
玲玲说:quot;你把衣服脱下来。quot;
叔笑着,赖赖的笑:quot;没事儿。quot;
玲玲大了声:quot;没事你脱下让我看看嘛。quot;
叔就脱掉了。玲玲也便看见叔的腰上边,一圈儿,绕着皮带的一圈儿,全都长满了疥疮痘。红的痘疮儿,发着亮,像疮痘里含了一包要喷出来的血。因为皮带磨那疮痘儿,叔就不再纪那皮带了,用一根宽的布绳穿在裤子上。前些日,在麦场屋里住着时,他总是用布衫盖着那布绳,到现在,那布绳在裤前垂挂着,他就像了前几辈的庄稼人,几辈前的庄稼人,裤带总在裤前垂挂着。
望着叔腰上一红一片的疮痘儿,玲玲眼上有了泪,泪着却笑了。笑着说:
quot;这下好了,咱俩一块犯热病,前几天我总怕我热病一犯死了去,你又和婷婷住到一块儿。quot;
叔的脸上也跟着有了笑:quot;嗨,没敢对你说,是我热病先犯的,换腰带那一天,我想老天爷,让玲玲的热病快犯吧,千万别我有一天死掉了,让她还好好地活在平原上。quot;
叔笑着,赖赖的笑。
玲玲就在他身上轻轻拧一把。
叔把姜汤碗放到床头上:quot;这半月我睡觉没有碰过你,你没觉出我的热病重了吗?quot;
玲玲笑着摇了头。接下来,两个人说了很多的话。
玲玲说:quot;这下好,刚搬回家咱俩一块犯病了。quot;
我叔说:quot;要死一块儿死。quot;
玲玲说:quot;还是让我死到你的前边好,这样你就可以把我葬一下,千万给我买几套好衣裳。千万别给我穿寿衣,给我买件裙子穿。买两件,一件大红的,我自小爱穿大红的;再买一件素色的,一红一素让我换着穿。quot;
我叔说:quot;我再给你买双红皮鞋,高跟的,东京市的姑娘都爱穿那鞋。quot;
玲玲想了想,想了好一会,忽然脸上的轻松没有了,仔仔细细地望着叔的脸。
quot;算了吧,还是你先死的好,你活着我对你有些不放心。quot;
叔便想了想:quot;你先死我真的能好好安葬你。葬了你,我死了,我爹、我哥他们可以好好安葬我。可等我先死以后你再死,他们要不好好葬你呢?quot;
玲玲眼里有了泪:
quot;话是这样说,可你活着我就是不放心。quot;
quot;有啥不放心?quot;
quot;也没啥不放心。quot;
说了一会儿,啧怪一会儿,最后玲玲说:quot;那就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