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为啥?”
不答。
“为啥?”
仍不答。
“村长欺负过他娘,”有人在门外唤,“说要娶人家又不娶了。”孩娃从屋里用眼剜了门外人群一眼,那说的就不再说了。这样的事情,也许警察已有耳闻,并不深问,接下就问孩娃咋样杀了村长。孩娃说用“滴滴畏”,说他早就想杀了村长,说村长结婚的前一夜还住在他家,早上起床走时,母亲不让他走,他打了母亲一个耳光。说村长走了,母亲就上吊了。说那时候他小,眼下长大了。说那一天村长让几个村人去把他家地边翻了,他去啦,回来才知道村长有病,不会动的,晚上去给村长家送铁锨,村长让他去梁上的路边饭店给村长端一碗羊肉汤喝,就在汤里放了滴滴畏。问孩娃滴滴畏瓶在哪儿,孩娃说在家里窗台上。一个村干部去了孩娃家,果然在那儿取回一个滴滴畏的空瓶儿,乡村警察接过那瓶看了,嗅过,把瓶放在桌角上。
“你知不知道杀人要偿命?”
“知道,”孩娃把脖子梗了梗,说,“他是村长,我是百姓,都死了也是他吃亏。”
乡村警察不再问啥,对望一眼,说带回去再说,就从腰里取出一副手铐,又圆又亮,冷得很,铐子相撞的声音丁丁零零,像自行车的铃声,清脆。孩娃看见手铐时,脸黄了,额门上有了汗,然他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到此,村人也才想到事情严重,也真的是要杀人偿命。立马都在窗外,门外呆着,自动闪开了一条让警察带人的通道。可是,从那道上走进屋里一个汉子,横在了那手铐和孩娃中间,说你们被这娃子骗了,他说的全是我说给他的。
警察说:“你是谁?”
汉子把手伸着往手铐里送。
“把我带走你们就都知道了。”
警察说:
“你要干啥?”
汉子说:
“是我往村长碗里倒的滴滴畏。”
警察看他的脸。
他说:“那瓶仍在村长家大门后,不信了去拿来看看。”
警察就不再说啥,两个手铐环儿,一个套了汉子的左手,一个套了孩娃的右手。套孩娃当儿,汉子挣了一下身子,大声地喊:
“别扣他!”
都没想到这汉子的嗓口这么宏亮。他是李贵家的儿子,原是说话低声小气,走路慢慢悠悠,杀鸡都要头扭向一边的人。老婆打他,也未曾还过手的。不还手时,老婆又拿着他的手来打自己,对天哭喊,说我一辈子咋讨这样窝囊一个男人。倘若不是李贵在村中人缘极好,又有些辈分,邻舍一再劝说,说好女不嫁二男,你再走一家遇了恶男天天打你,那时候便后悔莫及,说不定老婆就和他离了婚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可谁想他竟敢说他杀了村长,还吼喝警察,不让带走孩娃,连警察一时都吓得哑然。可是孩娃,他却并不领了汉子这份人情,他伸出他又瘦又黑的细手,很轻松就让它钻了手铐的冷环,就如学生把钢笔插进笔筒一样。
把孩娃和汉子带走了。
大凡村里老少,皆都走出门来,站在自家门口,一脸半惊讶半冷漠的神情,望着孩娃和汉子,默默着无言。村街是条狭窄的胡同,人们竖立两旁,很像十里相送。孩娃和汉子是并着肩的,他们脚步都有脚力,把村街砸得极富声响。这个时候,天空有泥浆般白光,他们的脸都气色尚好,威武而又平静,汉子步大,孩娃为了和他并肩,脚下是半走半跑。穿街而过时候,他们是英雄模样,昂头,仰视,傲然。都没有戴帽,风吹乱了他们头发。有只狗跟在他们身边,是孩娃喂的,走至村半,孩娃朝狗腰上踹了一脚,断喝说:“回家!”狗便卧在街上怪叫,出来一个老汉,抱了那狗,说:
“放心去吧,我先喂它。”
“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