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把戏!这批狗养的,不顾大局!阿祥已经扣住了,审他一审,就是真凭实据!这狗东西,在我跟前使巧,送他公安局去!钱葆生,也要告他一个煽惑工人拦厂行凶的罪!本来我万事都耐着些儿,现在可不能再马虎!”
“阿祥是冤枉的罢?他是在那里劝!”
李麻子慌慌张张替他的好朋友辩护了。实在他心里十二分不愿意再和钱葆生他们斗下去,只是不便出口。屠维岳一眼瞧去就明白了,蓦地就狂笑起来。桂长林蠢一些,气冲冲地和李麻子争论道:
“不冤枉他!我亲眼看见,阿祥嘴里劝,拳头是帮着钱葆生的!”
“哎,长林,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劝你马马虎虎些!依我说,叫了钱葆生来,大家讲讲开。他要是再不依,好!我李麻子就不客气!嗳,屠先生,你说对不对?我们先打一个招呼,看他怎么说!”
这时候厂里的汽笛又嘟嘟地叫了,足有三分钟,像一匹受伤的野兽哀号求救。
“现在到厂里的工人到底有多少?”
屠维岳转换了话头,又冷冷地微笑了;但这微笑已不是往常的镇静,而是装出来的。
“打架前头我点过,四十多个。”
王金贞回答,闷闷地吐一口气,又瞥了桂长林一眼。这桂长林现在是满额爆出了青筋,咬着牙齿,朝天空瞅。屠维岳又笑了一笑,感到自己的“政权”这次是当真在动摇了。尽管他的手段不错,而且对于李麻子极尽笼络的能事,然而当此时机迫切的时候,他的笼络毕竟敌不过李麻子和钱葆生的旧关系。他想了一想,就转过口气来说道:
“好罢!老李。冲着你的面子,我不计较!钱葆生有什么话,让他来和我面谈就是!不过今天一定得开工!我们现在又拉过回声了!我猜来钱葆生就在厂外的小茶馆里,老李,你去和他碰头!你告诉他,有话好好儿商量,大家是自己人;要是他再用刚才那套戏法,那我只好公事公办!”
“屠先生叫我去,我就去!顶好长林也跟我一块儿去!”
“不!此刻就是你一个人去罢。长林我还有事情派他去做。”
屠维岳不等桂长林开口,就拦着说,很机警地瞥了李麻子一眼,又转身吩咐王金贞带领全班管车照料丝车间,就跑回管理部去了。桂长林跟着走。管理部内,莫干丞和马景山他们三个在那里低声谈话,看见屠维岳进来,就都闭了嘴不作声。屠维岳假装不理会,直跑到吴为成他们三个面前,笑着说道:
“刚才你们三位都辛苦了。我已经查明白源源本本是怎么一回事;光棍打光棍,不算什么,打过了拉拉手就完事。只有一点不好:女工们倒吓跑了。可是不要紧!过一会儿,她们就要来。”
吴为成他们三个楞着眼睛,做不得声。屠维岳很大方地又对这三个敌人笑了笑,就跑出了那屋子。桂长林还在游廊前徘徊。看见屠维岳出来了,又看看四边没有人,桂长林就靠上前来轻声问道:
“屠先生,难道就这么投降了钱葆生?”
屠维岳冷冷地笑了,不回答,只管走。桂长林就悄悄地跟了上去。走过一段路,屠维岳这才冷冷地轻声说:
“钱葆生是何等样的人?他配!”
“可是你已经叫李麻子去了。”
“你这光棍,那么蠢!我们先把他骗住,回头我们开工开成了,再同他算账!阿祥还关在后边空屋子里,他们捣乱的凭据还在我们手里!李麻子不肯做难人,我们就得赶快另外找人;这也要些工夫才找得到呢!”
“钱葆生也刁得很。你这计策,他会识破。”
“自然呀!可是总不能不给李麻子一点面子。我们给了,要是钱葆生不给,李麻子就会尽力帮我们。”
于是两个人都笑了,就站在丝车间前面的空地上,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