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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女士躲避那位嘴碎的老处女的好方法。每逢徐绮君要回家去,梅女士就跟了出来;带一本书坐在小石桥旁边的黄桷树荫下,她可以消磨整半天。她看那些泥面赤膊的乡下孩子拿巨大的手掌形的黄桷叶做成帽子戴着,摹仿“长毛”们打仗。他们又把树叶卷成管状,含在嘴里呜呜地吹;有时并排着三枝管同时吹起来,那扁阔凄厉的声音就像是狼嗥。梅女士这才知道黄桷树叶原来还有那么许多用处,觉得很有趣,便也照样做成个哨子,一面看书,一面轻轻地吹着。

    天气是更加热了。甚至早晚也没有风的影踪。徐绮君因为感受了暑热,病在家里,接连三四天不曾到治本来。梅女士觉得无聊,大清早就跑到小河边的一棵大黄桷树下乘凉;她用树叶子铺成了软软的坐位,斜靠在树干子上看水里的游鱼。近岸处有一群鱼囝排得整整齐齐地,像是参加阅兵式的军队的行列浮在水面,蠕蠕地动着。蓦地从河中央蹿过一条柳叶鱼来,冲散了这鱼阵;但刹那间它们又集合了,差不多和先前同样地整整齐齐。

    梅女士很有味地看着,忽然脑后来了咕——的尖声,将她吓了一跳。她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少年蹲在她背后,嘴里含着黄桷叶的哨子,嘻嘻地笑着。原来便是徐绮君的堂弟自强。

    两个都没有话,局促不安的空气在他们中间交流着。

    “绮君今天不能来,我来代她。”

    当梅女士挺直了腰站起的时候,徐自强含笑地引进了自己。

    回答是微微一颔首。

    “锦江旅社那个人已经走了。”

    徐自强轻声地又加一句。他的三角脸上流露出不胜快慰的神气,他的广颡下的一对细长眼睛紧瞅着梅女士,似乎要看出自己这有力量的话语起了什么感应。然而梅女士只给了一个淡淡的反问:

    “就是这一点事么?”

    徐自强的一团高兴陡然萎缩下去;本来准备好的一番话便全无用处,他不得不临时设计了。他举起手背,反复地揩拭额角的汗珠,将脚尖拨弄地下的细草,又偷眼侦察梅女士的面孔。

    “大概绮姊还有别的话罢?”

    梅女士又问,附带着一个温馨的浅笑。

    这却把徐自强的胆气和话语都引出来了。他上前一步,杂乱地而又兴奋地说:

    “并不是绮姊差我来的。她不肯说。什么话也没有。我说,我也会守秘密,她不相信。可是现在我也打听出来了,四五天前我就知道了一切;绮姊她不过每天到锦江旅社门口望一下,我是常到里面去的,那个人也见过。你看,到底我能不能守秘密?今天早上我探听得他确是回去了,我就赶快来告诉你。绮姊还没知道这个消息呢!”

    梅女士又是抿着嘴笑。对于这位少年的自表忠诚和居功的态度,她从心深处感得一种畅快的甜味。从未有过一个仅仅识面的男子对她这样地关切,这样地热心,并且这样地努力想博她的欢心。仓卒间她竟想不出应该用什么话来感谢这种好意,只能将柔媚的眼波倾注在徐自强的汗气蒸腾的脸上。

    “他回去了,据说是因为有个亲戚刚刚在成都病死。”

    徐自强补足了他的报告,很悠闲地斜倚在树干上,仿佛是小吏在上司跟前销了差,等候着奖励。

    “什么亲戚?是不是姓韦?”

    梅女士急忙地追问,似乎早已知道有这一件事,而现在只待证实。

    “好像是姓魏。我以为是不相干的,倒没有仔细打听。你要晓得底细么?明天我一定可以详详细细告诉你。”

    梅女士吁了一声,垂下头去,轻轻地好像对自己说:

    “到底死了!为什么要他巴巴地赶回去?——可是,密司忒徐,不要再去打听了。绮君病好,请她就来!”

    这后半截话的口吻是严肃的,并且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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