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片芳草的陆地呢,还是黑暗肮脏的臭水沟。
他站在小陶身边,轻声问道: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小陶吃惊地抬起头来,看见是赵克久,一会儿以后才回答道:“上海撤退了!敌人在金山卫登了陆。”
她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详详细细告诉了赵克久:部队奉命在无锡集中,而他们这班干政治工作的也许还得往西退,政训处长在苏州,因此目前第一步大概先到苏州;谁也不知道将来怎样,可是她以为也许他们会留在太湖一带,最后退入江西。
赵克久听了半晌不作声,末了,他叹口气说:
“金山卫离我的家很近。”
“哦!哎,我想到你的嫂嫂,她还拖着两个孩子。”
“他们也许先到乡下躲几天,可是,小陶,我今天要是留在上海……哎,现在我可没有了主意。”
“你着急也没有用啊!”小陶以为赵克久焦急的是家里人的安全,便极力安慰他。“况且敌人的目标是上海,那个小镇没有军事价值,敌人不一定去。”
赵克久不作声了。他这时焦虑的,并不是父母等等,他觉得父母和嫂嫂妹妹他们总有办法;他着急的还是他自己。跟着部队走罢,他实在不感兴趣,自己走自己的路呢,本来还有这勇气,可是现在听说大军西撤,又亲眼看到交通这样混乱,他怎么能不踌躇?
他正打算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小陶,和她商量办法,忽然小陆跳着来了,很高兴地叫道:
“走罢,走罢,赶快上汽车去!”
“上汽车干什么?”小陶站起身来问。
“钱科长决定变通办法,不等那火车了!”
小陆一面回答,一面拉着小陶,又催着赵克久快走。
手电筒也亮起来了。虽然立刻听到一片声喝着“不许打手电!”可是他们这一伙谁也不理,一阵风似的就跑走了。
卡车又上路了。颠颠簸簸走了半个钟头,看见前面有灯光了,大约是一个村子。卡车开到第一个人家门前就停止了。
钱科长从司机室钻出来,扬手对车上人叫道:
“各位同志!今晚在这里过一夜。各人自找睡觉的地方,各人照顾自己的行李!”
说完,他开亮手电筒,闯进村去;他的勤务兵提着他的行李赶快跳下车,跟着他走。
这村子一共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然而最使赵克久他们大吃一惊的,却是每份人家几乎都已经住满了不速之客——十分狼狈但又十二分蛮横的溃兵。
赵克久和小陶、小陆和另外一位同事直找到村尾,看见有一座离群独立的房子,窗上闪着灯光,门前空地上也没有队伍所到之处那种必有的骚扰狼藉的景象。
“谢天谢地,我们发现了新大陆了!”
姓张的那位男同事这样说着就朝那有灯光的一间走去。这房子是并排四间,只有最末的一间有灯光,看样子这是装着玻璃窗的。但是还没走到这一间的前面,就听得粗暴的声音喝着“站住!”同时,亮晶晶的刺刀尖也到了那姓张的胸前了。
小张并不示弱,他也喝问对方是属于哪个部队的,这里住的是谁?那卫兵不回答,横着枪只是不许小张走近。这时赵克久他们也上来了,七嘴八舌助威。
闪射着灯光的那间房有人出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
“什么事?”
赵克久听得那女人的口音是自己家乡那一带的,就抢着把事情说明。女的听说还有两位“女同志”也找不到住处,很同情地望着小陶和小陆说:
“营长到车站去了,还没回来,我也不敢做主。”
“那么,你是营长太太罢?”赵克久冒失地问。
那女的忽然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