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倒比灵活的可靠。有钱万事足!那时我自己还觉得糊涂了小半世的我,在你这件大事上倒还精细着呢,谁料得到过门以后,妹夫就……那时才知道他原本犯的是花痴!”
“哎,不用说了,不用说了!”淑贞又暴躁起来。低头弄着衣角,过一会儿,她又叹口气道:“什么都是命里注定的罢?死了倒干净痛快!”她的神色忽然异常冷静,看着她哥哥又说道:“你当我已经死了罢,这里你也少来。哎,听不到人家背后那些冷言冷语,也该看得出人家的嘴脸!”
“啊啊,妹妹!”徐士秀明白淑贞话里所指何事,但又不以为然,“尽管我糊涂,难道这一点也看不出来。老头子多少还顾点面子,那一个是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难道我还不明白?再说,什么侄少爷,那一双狗眼睛,贱忒忒地,生怕老头子跟我多说一句话,他身上好像就落了一块肉,这我难道还看不出来?不过……”
“不过什么呢!你这样天天上衙门似的,得了什么好处没有?嗨,你多来一次,我多受一次气罢哩!你没瞧见人家那种指桑骂槐的奚落和讥笑呢,哎,你到底是我的亲哥哥呀!”“也可以,”徐士秀万分委屈似的应了一句,“如果你不乐意。”他索性把已经到了舌尖的话都咽在肚里。
看见她哥可那种愁眉苦脸的神气,淑贞倒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她叹一口气,款款站起来,又说道:“哥哥你说不放心我,那倒不必。我呢,反正是这样了,自己也有个打算。你多少也得替自己想一想,总该有个久长之计。”
不料这句话引起了士秀不小的反感,他连连摇头道:“有什么久长之计?有了又怎的?我也反正是这样的了,混一天算一天罢哩!”
“哥哥……”
但是徐士秀不理她,苦笑了一下,又说道:“我现在就好比游魂野鬼。前年你嫂嫂死了,又没剩一男半女,现在我连个家都没有!……嗨,再讨一房么?谁家的姑娘肯给我这文不文武不武的破落户,况且我也养不起。”
淑贞叹口气,对他看了一眼,却没言语。
他知道妹子朝他看这一眼的意思,又苦笑道:“妹妹,你怪我不去找点事么?哎,事,这个玩意儿,也是十足的势利鬼;现在我这样的嘴脸,就是本来有事在身上,它也早就逃走。嗨嗨,我有句说着玩的话,妹妹你可莫生气:我是打从得了那么一个妹夫倒楣起来的,等到妹夫的病医好,那我也该转点运气……”话刚出口,他看见妹子的脸色变了,赶快补一句道,“可是妹夫的病迟早总能够治好,所以我的好运气迟早也会来的!”
“嗳,你怎么和他比!”淑贞并不生气,只这么说一句,又回到床前,没精打采地倚了那床柱,两眼定定的,看着士秀。“一定能治好!”徐士秀又郑重说,“前几天医院里还有信给老头子……”
“医院里还不是那一套话,”淑贞不耐烦地抢着说,“治得好也罢,治不好也罢,反正我有我的打算。”
这是第二次,淑贞说她自有打算。徐士秀也注意到了。正想问她,可又听得楼下有人高声喊道:“舅少爷还没走么?老爷请他说话。”徐士秀赶快应了一声,转身想走,但又回头朝房里瞥了一眼,好像要看看有没有东西遗忘。
他走到房门外了,却又听得淑贞急口而低声唤道,“等一等,——哥哥!”他转身又进去,看见淑贞站在床前的小方桌旁边,开了抽屉,一手在找摸;徐士秀正要开口,淑贞很快地将一个小纸包塞在他手里,便使眼色叫他走。徐士秀捏一捏那纸包,明白了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但淑贞只说了句“你省点儿罢”,就反身去伏在枕上,那里住了半天的酸泪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徐士秀满面惭愧,低声说“记得”,便惘惘然出了房门,下了楼。
前面厅上一盏小洋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