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差,人也文静,又是个知好歹的。咳,少爷,今天这屋里险些儿出了人命案子……”于是倾箱倒箧像背书一般说个不住口。
徐士秀心里有事,只听明白了一点,老爷和阿彩有私,怀了孕,这是姨太太樊银花大闹的缘由。
“到底伤动了胎气没有呢?”徐士秀问。
“谁知道呢!这么粗的根子没头没脑打下去,石头人儿也受不住呵!”
徐士秀叹了口气摇头。那小吴妈又悄悄告诉道:“早上打过了,后来,为的老爷偷偷地去瞧了她,又打发黄妈去赎药给她吃,这才,——也不知是谁露了口,那一个又泼天泼地闹起来,这回可打的更狠。”
“吴妈,”淑贞听得心烦,“别再唠叨了,今天晒的衣服还搁在下边呢!”
“就去,就去,”小吴妈应着,一面走,一面还在摇头摆尾叹息道:“人总也有个人心,可不是?”
这里兄妹二人暂时各无言语,淑贞手托着下巴,两眼定定的瞧着桌子上那几本福音书。她想到魔鬼,又想到天使。正在出神,忽听得士秀唤她。又说了句话,可没有听清。她转眼望着她哥哥,只见他忸怩地又说道:“我手头又没有了,妹妹,你手边方便不方便……”
淑贞好像过了好一会,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作声,只摇了摇头。
“妹妹,你再照应你哥哥一次!”士秀搭讪着又说,“看在故去的爸爸妈妈面上,再照应我一次!”
不料这句话恰就刺痛了淑贞的心,她盛气答道:“亏你还记得爸爸妈妈!妈临死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话?妈是叫你听着那些三朋四友的调唆,整天胡闹,不干一点正经事的?”
徐士秀低了头不做声。淑贞更加生气。
“妈是叫你把同胞妹子送在这样一个魔鬼当道的地方的?
妈是叫你给同胞妹子拣一个疯疯癫癫有跟没有一样的女婿的?”
徐士秀慢慢抬起头来,两眼光光的,好像噙着一包眼泪。但这反而在淑贞的满腔怨怒上泼了油。她竖起了眉梢,眼不转睛的看住了士秀。
“妈是叫你贪图人家几个钱出卖了妹子的”卖了就算了,亏你今天还有脸来……哼,你把我当作什么?”她止不住那猛攻上来的辛酸,但她是刚强的性子,她不愿意在她所恨的人面前掉眼泪,她下死劲捺住了那股辛酸,咬着牙关又说道:
“亏你还有脸说……哎,别在我跟前再现世!”
霍地站起来,淑贞便向房门走,然而到了门口,她叹一口气,又折回身,便去坐在床上。
徐士秀也慢慢站起来,踱了一步,却又坐下,眼看着她,轻声的自言自语的说:“是我的不好,又惹你生气。”反复说了两遍,忽然带着抽咽的声音又说道:“我,徐士秀,没出息,不成材,不曾做过一件对得起爷娘的事儿,……可是,谁要说我卖妹子,我死了眼睛也不闭!……妹妹,你总该知道人家拿来多少钱?你也该知道钱都花在哪里?哎,我徐士秀不成材,可是我极要面子!而且,这是我代替爷娘办我妹子的喜事!我糊涂,也没细打听就定了妹子的终身大事,可是,天老爷有眼睛,我除了糊涂,心是好的!爸爸妈妈在地下有知,也只能骂我糊涂!”他低下头去,滴了两点眼泪,忽然又抬头慨然说道:“妹妹,你不知道刚才你那些话就像刀扎在我心头,可是我不怨你,我知道你的心里比我更苦!”
淑贞叹了口气,不说话。
“我只恨我相信了一句话:有钱万事足!”徐士秀低着头,轻声儿,自言自语的,又继续说,“胡月亭那张嘴,死的会说成活的,何况那时候妹夫原也不过呆钝钝,见人不会说话,问他什么的,有时回答的满对,有时可就叫人莫明其妙,——这是我亲眼看了来的。那时我不是对你这样说么:赵家有钱,姑爷人老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