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盲.3
!银红色的旗袍,长仅及膝弯;鹅黄色的丝袜里饱涨着肉红色的肥腿;而在活泼的圆脸上是一顶雪白的上等草帽。哎!红的黄的白的!像有一个轮子在林白霜脑壳里滚动,他的眼睛忽然昏眊了,他看见李蕙芳从腰部折过来,成为一个球,带着三个颜色喘着气。
林白霜举起手来在眼皮上用力揉着,幻象没有了,却见李蕙芳抿着嘴笑。忽然她的身体摇侧过来,一条肥白的手臂就按在林白霜肩头了。一种熟习的香气就灌满了林白霜的头脑。
这个时候,车身突然一震;林白霜惊觉似的望外看,正当车窗外有一对美丽的装玻璃的大门像是往后倒退一般晃了一下,就立住了,李蕙芳已经把车门推开,将她的肥身体往外挤。
林白霜跟着下了车,又跟着上了二楼,跟着进了一间餐室。他向空荡荡的四壁瞥了一眼,轻声的似乎对自己说:
“原来赵筠秋还没来呢!”
“你如果要她来,不妨写个请客条去试试看。”
李蕙芳这一句淡淡的话,将林白霜怔住了。他看着她的面孔,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他觉得这位娇憨女郎做的事太不可测。
“再对你老实说罢。今天是我请客。本来约筠秋来的,可是她知道有你在,便推托身子不好,无论如何不肯来了。是什么道理,大概你心里明白。——时间已经快十二点,就叫菜罢。”
李蕙芳接着很快的说,就像一阵急雨打在林白霜脸上。
林白霜觉得背脊上冰冷了。他勉强笑了一笑,随随便便向李蕙芳递到他面前的菜单看了一眼,很不自然地说:
“就是公司菜罢。酒是长久不喝了,因为身体不好。”
他很想问为什么有了他在坐,赵筠秋就不肯来;他很想知道是什么地方开罪了赵筠秋;但是再思的结果,便决定不问了。他勉强镇定着,搜索出一些话来和眼前的女主人酬答。
在还算活泼的对话中,把一顿饭吃完。最后是咖啡上来了。
因为喝了两杯香槟,李蕙芳的脸上微现红光,很有劲地谈着她自己家里的事。她又提起要做船长的话儿。她看定了林白霜的面孔说:
“虽然女子也可以做官,我还是只想当船长。文明国的官,只是个傀儡,一举一动都听后台老板的指挥。美国的大总统也不过是几个大银行家的公用傀儡——记得你也说过这样的话。我不喜欢做傀儡,我要做傀儡的牵线人。”
“然而在中国,官还是有无上威权的呢!”
林白霜啜着咖啡,慢慢地加进了一个插句。
“然而在中国,官快要没有无上威权的呢!”
李蕙芳学了林白霜的语调憨笑着说。她仰起了面孔,把后颈枕着坐椅靠背的上端,这就把胸部的曲线拉平了几许,可是两粒钮子一样的东西却在银红色的薄绸底下高了出来。
“你就拿得那么稳?”
林白霜软软地反驳着,很异样地把头一偏;这是他表示温情的抗议时常有的姿势。
“你就那么的拿不稳?”
李蕙芳又学着林白霜的口吻,格格地笑了。突然一个摇晃,身体失了平衡,她的肩膀一歪,便从椅子里磕下来,几乎撞在林白霜身上,同时那一股惹人的香味直钻进林白霜的鼻子。把他的血都冲到了面部。强烈的冲动迷住了他了,他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搀住了李蕙芳的臂膊。李蕙芳一笑,很自然地从林白霜的手掌中滑出那条被握着的小臂来,便在近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忽然静默起来,两个人都没有话。
林白霜觉得手指上还留着滑腻的感觉,心却渐渐地跳得快了。在初进这间餐室的时候,他对于这位颇有点骄蹇放浪的女郎,尚存着“不敢亲近”的意思,现在却不然了;他完全迷住了,说得确实些,他是完全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