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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4.3
我不行了。”

    “嗅……那真是,那真是太可惜了。”那样的人,甚至不能问出一个“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换做胡秉宸,就会把吴为逼向死角。

    不如吴为问自答;“我们是老朋友了,请原谅我的粗鲁……我实在不愿哪个男人看到我的松皮……当然,我也……我也不愿意看到哪个男人的松皮。”

    这就是一个平民女子与一个贵胄的不同。但在某些情况下,非得平民出面才好将事情绝断。

    一到夜晚,古堡里便暗影憧憧,间或主人从远处某个房间打来一个电话,淡淡聊聊;如若主人远行,她就一个人守在偌大的古堡中。当然下面有佣人,有事可以呼叫,可她用不着。

    晚饭前就让人将卧室的壁炉点燃。壁炉里的光影跳上四周的石壁,几百年前的潮气四处流窜。吴为常常靠近壁炉,将枝形烛台举放在壁炉前的小方台上,翻看胡秉宸旧日的情书,一时像是回到与胡秉宸热恋的日子。

    还有哪个男人能像胡秉宸那样,把所有的爱情游戏演绎净尽?

    不但随身带着胡秉宸热恋时写给她的几百封情书,还有他送给她的那些玫瑰,虽然已经千枯。

    好像早有准备,当年她把胡秉宸送来的花,分期分批,分装在不同的信封里,每个信封上写着收到的日期和与花一同送来的情话。

    也许胡秉宸是对的,分离如黑夜,覆盖了这个长达二十七年的爱情上的千疮百孔,只留下一份惨淡的凄美让人凭吊。

    白日里便四处游荡,无处不是伤心的理由:天空太蓝,忽然而至的暴雨,从窗外流进屋里的云,喧哗的河水……那天梦见一只狗,引导着她在古堡里穿行,很熟悉的地形变成了迷宫。狗儿带她翻过一个又一个结构复杂的木制通道,最后一个通道实在太窄,她无论如何穿不过去,醒来之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哭得很是伤心。

    想不到他们调子个个儿,声名狼藉的她倒是不能忘记,而不苟言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胡秉宸说放下就放下,说丢手就丢手了。真是伟丈夫!

    最爱是森林。小路从林中穿过,老树的根部狰狞地暴露在人所不知的暗色中。如果不是那条从森林中穿过的小路,吴为永远不会知道树木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对着它们的华冠发出一声酸味的“哦!——”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在公众面前,只展露绰约的丰姿,而把与风、与雪、与雨、与火搏斗的残酷,深藏在根里。

    走着、走着,云雾就过来了,罩了一身一脸,再看不见前面的路。

    走着、走着,也会想,复婚的胡秉宸在做什么?在他们欢庆破镜重圆的宴会上吧?这个话题,足够他们庆祝一阵子的了。

    远处山脚下时而有小火车通过,铁轨很窄,通常只有两三节车厢,车厢里座位很硬,间隔很窄,像美国老西部电影里的道具。人们也像西部牛仔那样,吊在两节车厢外面。一旦经过这里,车头就会发出哀伤之鸣,山谷便发出惨烈的回响。一早打开窗,飞云会从一个窗里滑进来,又从另一个窗里游出去,在窗玻璃上留下它们的湿痕,像一个人的吻。吴为冷不丁地想,该不是那些树吧?

    湛蓝清澈的河,悬挂在另一面窗前,像要流进吴为的怀里,直直扑来,在河床的石头上,撞击出轰鸣,飞溅出万般姿态,再从古堡的脚下绕过,前流三四百米后,忽地平坦出一脉少女的温柔恬静。吴为站在窄窄的窗前,多少次想要跳下去与它合而为一,但是没有勇气。

    她和胡秉宸的爱情,可不正是如此!

    可是,吴为什么、什么都懒得说了。

    希望这是因为她累了,而不是因为别的。真的,这些年她太累了,累得像是缩了水,背也驼了,眼也花了,她不该老得这么快。

    只能一任胡秉宸十分流畅地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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