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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实际没那么长。不过五分钟也好二十分钟也好,具体的长短不是问题。总之那时间里爱丽在一团漆黑中紧紧抱着我。那可不是一般的抱法,她紧紧用力,一刻也没放松,就好象两人的身体融成一个。感觉上似乎一旦分开,我们就再也不会在这世界上相遇了。”
高桥一言不发,靠着自动检票机等待玛丽继续下文。玛丽从运动夹克口袋里掏出右手,注视片刻,又扬起脸接着说下去。
“不用说,我想爱丽也怕得不行,大概和我一样胆战心惊,本应大声哭叫才是,毕竟才小学二年纪,但爱丽很冷静。相必当时她决心坚强起来,决心为了我而让年长的自己变得坚强。她一直在我耳边低语:‘不要紧,没什么好怕的。我跟你在一起呢,而且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声音非常果断镇定,简直像大人。什么歌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还唱歌来着。我也想一起唱,但唱不出,吓得发不出声音。可爱丽还是一个人为我唱着。因此那时我得以把自己真个交到爱丽怀里,我们得以在黑暗中融为一体,就连心脏的跳动都能互相分享。后来电灯忽然亮了,电梯摇晃了一下,开始启动。“
玛丽在此略一停顿,梳理记忆,搜寻词句。
“但那是最后一次,那是……怎么说呢,是我得以最为接近爱丽的一瞬间,是我们得以心心相印毫无隔阂的一瞬间。那以后爱丽和我就好像迅速远离开去了,越离越远,开始生活在两相不同的世界中。在那架电梯的黑暗中感觉到的混融无间或强有力的心灵纽带那样的东西再未中心返回我们之间。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总之我们再也不能回到原来了。”
高桥伸出手拉起玛丽的手。玛丽抖动一下,但没有缩回。高桥久久地轻握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手。
“其实并不想去的。” 玛丽说。
“去中国?”
“嗯。”
“为什么不想去?”
“怕。”
“怕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一个人去远处。”高桥说。
“嗯。”
“不过你没关系,会干的很好的。我也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玛丽点头。
高桥说:“你非常漂亮,可知道?”
玛丽扬起脸看高桥的脸,然后抽回手插进运动夹克的衣袋,目光投向脚下,确认黄色旅游鞋有没有弄脏。
“谢谢。不过现在想回家去。”
“会写信的。”高桥说,“写长得一塌糊涂的、像以前小说里出现的那种。”
“嗯。” 玛丽应道。
她走进检票口,往月台那边走去,消失在那里停靠的快速电车中。高桥目送其背影。少顷,发车铃响,车门关合,电车驶离月台。车看不见了之后,他拿起放在地上的乐器盒,杠到肩上,轻声吹着口哨朝JR①站走去。站内来来往往的人一点点增多起来。
① Japan Railways 之略,日本铁道(日本“国铁”改为民营后的综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