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整,披头散发,动作粗鲁而任性,一边还使劲地捅一边几乎是喊叫了起来:“灭!灭!灭!灭了就灭了!大家别吃饭!”
给他开了门的嘹嘹便告诉他妈说:“小舅来了!”
阿姐还只顾捅火,那火本来可以救活,那么赌气地一捅,便彻底塌下去,全线崩溃了。她头也不扭,根本不看弟弟,只是发狠地说:“来了好!来了一块儿喝西北风!”
他便过去劝慰。勇哥忙去给他泡茶。
一听见勇哥取茶叶罐的声音,阿姐便大叫:“少给人家放那么多茶叶!谁跟你一样,喝茶像喝苦药一样,稀奇古怪的口味!”
阿姐落身在沙发上,只是喘气。嘹嘹刚要转身回自己的屋子,她一声吼:“嘹嘹!你又想偷懒!别溜!跟你老子一块儿升火!”
嘹嘹满心不愿意,嘟着个嘴,反抗说:“明天‘二模’考物理,我还没温完呢……”
“你也别温了!有什么用?!”阿姐满脸红涨,毫不留情地说,“高考你物理才得了17分,‘模’一万遍你也提不上10分!”
嘹嘹满脸涨红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好,嘹嘹你温物理去吧,我来帮你爸升火,你去吧去吧……”他便把嘹嘹往那边屋推。嘹嘹那年夏天高考失利,总分距最低录取线还差50多分,正准备来年再考——参加了一个补习班,补习班经常搞“模拟高考”的测验,“二模”就是“第二回模拟高考”,嘹嘹想温好书考出个好成绩争口气,完全可以理解。但阿姐对其前景的绝望也并非毫无根据,这孩子从小跟着父母下放、奔波,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学校,小学时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到了北京上中学任怎么努力也跟不上趟;飒飒虽然稍好一些,但毕业后能否考上大学也一样是个很大的疑问。
勇哥一边准备报纸、劈柴、发火煤,一边说:“其实,反正也考不上,找个工作算了……”
阿姐便从沙发上欠起身子,残酷无情地说:“算了?!你以为你儿子就该跟你一样,什么学历都没有,随便找个破单位混就算了?!我的儿子就得上大学!就得有高学历!就得像个样儿!……找个工作算了?!找什么工作?还找你们肉联厂这样的工作!整个北京市才算个部级单位,二商局勉强算个局级,下属食品公司勉强算个处级,你们肉联厂好几百人,才是个科级,你一个工会主席,才算个副科级干部,分这么个破单元,据说还是看在你从部队上下来的面子!我算倒霉!北京市分房子,又规定以男方为主,我看我就得跟你老死在这么个鬼单元里头了!暖气管暖气片倒都有,不过那是装饰品!装饰品!什么时候通气?不知道!没人管!没人跟你解释!没人回答!……我算受够了!受够了!”说着便自己用手指揪额头下两边的太阳筋。
勇哥便不再说话。默默地升火,他在一旁帮忙。
趁阿姐去卫生间,把卫生间的门“砰”的使劲关上,估计要在里头待一段时间,他便小声劝慰勇哥:“阿姐是到了更年期了,你别在意……据说妇女闹更年期,除了不死,什么症状都会有,脾气会暴躁得吓人,吃什么药也不灵,怎么劝也没用……就由她去,让着她好了……过一段自然会好的……”勇哥清清嗓子,什么也不说。
阿姐从卫生间里出来以后,情绪竟基本平复,她重新洗过脸,梳过头发,身上飘出一种柠檬香皂的味道,她用正常的嗓音对勇哥说:“咦,你还愣着干什么?小弟来了,家里什么也没有……”勇哥便立即默默地去取买菜的筐子,穿上棉大衣,戴上栽绒帽,又取过手套,临出屋时,阿姐喊住他:“喂!钱够吗?”勇哥尚未答言,阿姐就从自己衣兜里掏出钱包,从钱包里取出两张大票子递给勇哥;勇哥拉开了门,阿姐又叮嘱说:“别一买一大堆!知道你对小弟好,不用那么买!买多了吃不掉,冰箱也塞不下,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