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谢舞有深心请看绣履 行歌增别恨拨断离弦
”家树笑道:“这 个我可外行。因为我只会听,不会动手呢。”说着话,二人走出大舞厅。这 里是饭厅,平常跳舞都在这里。这时饭店里使役们,正在张罗着主顾入座, 小音乐台上,也有奏乐的坐上去了。看这样子,马上就要跳舞,便笑道:“密 斯何不走了吧?”何丽娜笑道:“你以为我又要跳舞吗?”家树道:“据我 所听到说,会跳舞的人,听到音乐奏起来,脚板就会痒的;而况现在所到的, 是跳舞时间的跳舞场呢。”何丽娜道:“你这话说得是很有理。但是我今天 晚上就没有预备跳舞呢。不信,你瞧瞧这个。”说时,她由长旗袍下,伸出 一只脚来。家树看时,见她穿的不是那跳舞的皮鞋,是一双平底的白缎子绣 花鞋,因笑道:“这倒好像是自己预先限制自己的意思,那为什么呢?”何 丽娜道:“什么也不为。就是我感不到兴趣罢了。不要说别的,还是让我把 车子送你回去吧。”家树索兴就不推辞,让她再送一天。这样一来,伯和夫 妇,就十分明了了:以为从前没有说破他们的交情,所以他们来往很秘密; 现在既然知道了,索兴公开起来,人家是明明白白正正当当的交际,也就不 必去过问了。就是这样,约摸有一个星期,天气已渐渐炎热起来。何丽娜或 者隔半日,或者隔一日,总有一个电话给家树,约他到公园里去避暑,或者 到北海游船。家树虽不每次都去,碍着面子,也不好意思如何拒绝。
这一天上午,家树忽然接到家里由杭州来了一封电报,说是母亲病了, 叫他赶快回去。家树一接到电报,心就慌了。若是母亲的病,不是十分沉重, 也不会打电报来的。坐火车到杭州,前后要算四个日子,是否赶上母子去见 一面,尚不可知。因此便拿了电报,来和伯和商量,打算今天晚上搭通车就 走。伯和道:“你在北京,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姑母既是有病,你最好早一 天到家,让她早一天安心,就是有些朋友方面的零碎小事,你交给我给你代 办就是了。”家树皱了眉道:“别的都罢了,只是在同乡方面挪用了几百块 钱,非得还人不可。叔叔好久没有由天津汇款来了,表哥能不能代我筹划一 点?只要这款子付还了人家,我今天就可以走。”伯和道:“你要多少呢?” 家树沉吟了一会道:“最好是五百;若是筹不齐,就是三百也好。”伯和道: “你这话倒怪了,该人五百,就还人五百;该人三百,就还人三百;怎么没 有五百,三百也好呢?”家树道:“该是只该人三百多块钱。不过我想多有 一二百元,带点东西回南送人。”伯和道:“那倒不必,一来你是赶回去看 母亲的病,人家都知道你临行匆促;二来你是当学生的人,是消耗的时代, 不送人家东西,人家不能来怪你。至于你欠了人家一点款子,当然是要还了 再走的好,我给你垫出来就是了。”家树听说,不觉向他一拱手,笑道:“感 激得很。”伯和道:“这一点款子,也不至于就博你一揖,你什么事这样急 着要钱?”家树红了脸道:“有什么着急呢。不过我爱一个面子,怕人家说 我欠债脱逃罢了。”伯和料想他一二月以来应酬女朋友闹亏空了,何小姐本 是自己介绍给他的,他就是多花了钱,自己也不便于去追究。于是便到内室 去,取了三百元钞票,送到家树屋子里来。他拿着的钞票五十元一叠,一共 是六叠。当递给家树的时候,伯和却发现了其中有一叠是十元一张,因伸着 手,要拿回一叠五元一张的去。家树拿着向怀里一藏笑道:“老大哥!你只 当替我饯行了,多借五十元与我如何?”伯和笑道:“我倒不在乎。不过多 借五十元,你就多花五十元,将来一算总帐,我怕姑母会怪我。”家树道: “不,不,这个钱,将来由我私人奉还,不告诉母亲的。”他一面说着,一 面在身上掏了钥匙,去开箱子,假装着整理箱子里的东西,却把箱子里存的 钞票,也一把拿起来,揣在身上,把箱子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