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口，心中似乎是真喜欢那三匹骆驼——明知买到手中并没好处，可是爱书的人见书就想买，养马的见了马就舍不得，有过三把儿骆驼的也是如此。况且祥子说可以贱卖呢；懂行的人得到个便宜，就容易忘掉东西买到手中有没有好处。

    quot;小伙子，我要是钱富裕的话，真想留下！quot;老者说了实话。

    quot;干脆就留下吧，瞧着办得了！quot;祥子是那么诚恳，弄得老头子有点不好意思了。

    quot;说真的，小伙子；倒退三十年，这值三个大宝；现在的年头，又搭上兵荒马乱，我——你还是到别处吃喝吆喝去吧！quot;

    quot;给多少是多少！quot;祥子想不出别的话。他明白老者的话很实在，可是不愿意满世界去卖骆驼——卖不出去，也许还出了别的毛病。

    quot;你看，你看，二三十块钱真不好说出口来，可是还真不容易往外拿呢；这个年头，没法子！quot;

    祥子心中也凉了些，二三十块？离买车还差得远呢！可是，第一他愿脆快办完，第二他不相信能这么巧再遇上个买主儿。quot;老者，给多少是多少！quot;

    quot;你是干什么的，小伙子；看得出，你不是干这一行的！quot;

    祥子说了实话。

    quot;呕，你是拿命换出来的这些牲口！quot;老者很同情祥子，而且放了心，这不是偷出来的；虽然和偷也差不远，可是究竟中间还隔着层大兵。兵灾之后，什么事儿都不能按着常理儿说。

    quot;这么着吧，伙计，我给三十五块钱吧；我要说这不是个便宜，我是小狗子；我要是能再多拿一块，也是个小狗子！我六十多了；哼，还教我说什么好呢！quot;

    祥子没了主意。对于钱，他向来是不肯放松一个的。可是，在军队里这些日子，忽然听到老者这番诚恳而带有感情的话，他不好意思再争论了。况且，可以拿到手的三十五块现洋似乎比希望中的一万块更可靠，虽然一条命只换来三十五块钱的确是少一些！就单说三条大活骆驼，也不能，绝不能，只值三十五块大洋！可是，有什么法儿呢！

    quot;骆驼算你的了，老者！我就再求一件事，给我找件小褂，和一点吃的！quot;

    quot;那行！quot;

    祥子喝了一气凉水，然后拿着三十五块很亮的现洋，两个棒子面饼子，穿着将护到胸际的一件破白小褂，要一步迈到城里去！

    ①谱儿，即样子。有近似的意思。

    ②大宝，重五十两的银元宝。

    ③放青，放牧牲口去吃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