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党申请表
时的他的一音一语,送来热了剩菜剩饭后的一屋香气,送来煤火妖艳轻狂焚烧时的毕剥毕剥声,包括送来他对我明确的爱抚。我看到江老师双手抱着一个木棉枕头,面对面地蹲在我面前,他一边把枕头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顶,一边泪流满面地说:“垫一垫,垫一垫,当心凉了屁股!”
江远澜说话的时候,白炽灯跳了两下,灯丝还微微晃动起来,江远澜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并把我的手按在枕头上——江远澜的手冰凉!他有些语无伦次了,他说:“给,给你个枕头垫……垫屁股。”那笨蛋说的话,让我噗嗤笑后索性从他手上拽过枕头,垫在了屁股底下,说道还不赶快把我拉起来。我噘着嘴等着,但江远澜丝毫没有拽起我的意思,他喜悦得一头大汗,他的目光揭开了一层——蒙在过于崇高、人类难以理解的恐怖事物的帷幔,他说:“哭吧。”
我伸出手,不知是要抹去还是要抚摸他的泪水,我的手在他瘦削的脸上和他的泪水一道逗留,我甚至想把我的手隐匿在他的脸中,不再和他的泪水重逢,我用自己满是泪水的目光告诉他时,他像邮筒一样被动。我双手捧住了他的脑袋,他的眼皮犹如被微风吹着的山茱萸,急切、可怜又轻快地摇摆,他像闹觉的孩子一样啼哭,他说:“噢,噢。你……你……你怎么……”江远澜的胸腔被一股不由自主的情绪折磨得发出了嘶鸣,他一直克制的唏嘘,强烈的抽噎几乎都成了无法按捺的愿望,惟一的愿望。事实上,我的双手捂住的只是湿漉漉的脸,却无法挡住扑簌簌又流出来的泪水,我甚至急了,他的鼻沟嘴角让泪走成了线,好像连他自己也弄蒙了:这泪水流向何处,这泪水又是从何处流来。
……江远澜几乎像一筹莫展的欠债鬼一样和我对坐在地上,我的神情倒像是在和他促膝谈心或切磋弈技。我发现他屁股下面坐着一块煤,我弓起脚尖想去铲走那块煤,谁料,煤块太大,没铲走,却给了江远澜屁股一脚。“哎呦,”江远澜惊讶地看着我,他那又粗又密的睫毛上泪水还都在呢。“你……你,”我嗫嚅地说道:“你不觉得硌屁股吗?”说罢,我又用脚尖勾了勾那块煤。
江远澜闭上了眼睛,惟恐一旦睁开眼睛,他的屁股下面能生出鹅卵石或砖瓦。我站起来,把他的手勾到一起,拉起他来,我奇怪地问他:“你什么时候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江远澜惊醒般睁开眼睛,茫然而又困惑地注视着我,我吓得赶紧松开了手。那一霎,一切都恢复到了常态。
——怎么了?
——怎么也没怎么。
——怎么能没怎么呢?
——没怎么就是没怎么!
——你总算来了。
……
——郭局长叫你,他在校长办公室等你呢,我突然想到了。
——你是……你是为郭局长来的?江远澜的神情一下子冷了。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走吧,你告诉郭局长,就说我死了,拜托!”江远澜的话冷若冰霜。他负气地抱着枕头,一边拍打着枕头上的尘土一边指着枕头上一圈又一圈的口水印子说:“你怎么偷偷在别人家睡觉,还流出口水?难道我晚上开多长时间的会,你就可以睡多长时间吗?你睡得够甜的啊!”江远澜情绪喜怒无常,说冷就冷,那一刻,我的心被刺了一下。可是,当我又看到江远澜沉郁憔悴的脸时,和蔼甚至乞求地对江远澜说:“你去嘛,求求你了,要不我怎么交差呀!”边说,边双手推着他的背向门口走去,江远澜的态度很坚决,但我也很坚决,突然,他的脸晴了,“你知道吗,基督诞生时,有牧童在吹笛子!”
我试图理解江远澜的言行,于是,我把江远澜的破窗户纸全撕了,跑到西街“聚吉祥”杂货店买来了最白的麻纸和一块枣木搓板,先将新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