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日自杀
以某种形式提示自己,包括自己这一最后的抉择,也存在着某种与上帝的内在联系——内外焦困的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关于黎曼、关于高斯难道自己要说的话是证明是存在着的但谁也不懂得这个证明,抑或说证明没准就不存在!一想到黎曼、高斯,江远澜便想到一只蚂蚁去拜访大象的渺小,一个可以娴熟心算五个七位数或八个七位数相乘的自己充其量只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演算人。只要有一台计算机用三五秒钟便把自己一辈子的演算活儿干完了,自己不死等啥呢。那一刹间,江远澜还彻悟到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心灵贫乏的经验主义者,自己之所以能够和小侉子较劲,实在是她太闹腾了,临死前都不让人安宁,提什么狗屁的小程老师。
是她单纯得可疑,还是死本身令她幸福得无计可施?江远澜显然猜错了,小侉子才到“太庙”就咬开瓶盖的动作已经郑重说明人到断头时眉头多少都要皱一皱的。
宣化葡萄酒一直是塞北璀璨文化的基石,当地的文化人通常把它认为是史诗中的葡萄酒的异地殖入,原因在于它的液体也是黑色的,也是对人生实质的佐证。当江远澜拎着酒瓶和小侉子的酒瓶撞击时,他说了一句饮用葡萄酒时必要说的一句不朽谚语:Drink,l ess,but better(中译:饮少些,但要好。。)可这时,小侉子已经半瓶酒进肚了。她不知道江远澜又在转什么词,她想到的只是李玉和的台词……“有这碗酒垫底,我什么样的酒都能对付!”江远澜在这一敏妙又最后的时刻,特别特别想借着酒劲完成伊甸园之河的武装泅渡,当然这武装指的是灵肉必死的勇气,以及乾刚坤柔,合而成章。可借着月光和“太庙”彻夜不熄的油灯,他看到小侉子气嘟嘟地噘着个嘴,很无聊的样子,她像喝北冰洋汽水一样咕嘟一口,咕嘟又一口地喝着酒。他为横跨如此大的难度有些沮丧,又有些神魂颠倒。所以,当小侉子把蒲团垫子用脚踢到他面前时,他把蒲团垫子踢开了,他认为什么膝盖都去跪的蒲团太脏了。
小侉子模模糊糊猜江远澜的心事,如果要是在校园,她会顺着白雪皑皑的城墙边那条中央发黑的小径飞快地转圈跑掉,但这会儿,她想给他的念头比不给他的念头同样地害怕而又神往:她考虑的是连明天都活不过去了,这嘴亲还是不亲,亲一下,亲一下嘴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亲嘴还有没有必要?想到此,她背靠着供桌,胳膊肘支在供桌边,情绪有些低落地问江远澜选择哪一种自杀方式?她还说城市自杀有坠楼,摸电门,交通肇事等优越条件,农村就差一些。
在小侉子说话的同时还进来一只常年来此地偷吃供品的獾。小侉子的一声尖叫,吓得獾打个哆嗦,拱起背,痉挛的尾巴挺得弓一样硬,夹到后腿中间,黑黪黪射出绿光的眼珠子后退逃跑时,一眨一眨地表明了它的惊恐。当獾顺着灰不溜秋的“太庙”门前的冰凌且退且慌滑了一跤时,小侉子已经鱼跃般扑了出去,那只獾在逮住之后气喘吁吁挣扎咆哮,声音似狗打呼噜,但它那三色柔软如缎的皮毛实在是让小侉子爱不释手,她兴奋地揪着獾的后脖颈儿拎到了已吓得面色苍白的江远澜面前,她对江远澜说獾通“欢”字,她觉得自己能逮到獾,太不可思议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江远澜要求小侉子把獾放了,小侉子磨磨蹭蹭舍不得放的过程。小侉子不期然地想到了当年在北大荒时见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獾以及三哥四哥奇怪死去的情景。她觉得獾与她之间有着不祥的默契。这一段时间江远澜的恼怒到了极点,他感叹三更夜半五更鸡,小侉子马上接着话茬儿说:四更有人要拉稀,他用眼珠子瞪小侉子时,小侉子噘着嘴说我以为你让我对题呢,我一听你话里有数字我就紧张。听小侉子如是说,江远澜揍小侉子的心都有了。他喝光了酒瓶中所有的酒,嘴上说死去相逢酩酊天,心里至少说了不下十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