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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绝唱
,平时表现着哀婉的眸子也活泼泼地一闪一亮。父亲也加倍地容光焕发,不时从他的笔记本上抬起头来,默默地望着宛儿姨,还塞给我一条手绢,让我从桌子后边绕过去递给宛儿姨擦汗;还有,她的头发卡子快滑下来了,你快去给你宛儿姨说一声。我十分荣幸地扮演了小跑堂的角色,宛儿姨说:“啊,多么聪明的孩子!”

    太阳西斜时,父亲在“面甜瓜”的琴袋里暗暗塞了装钱的信封,又拉住他的手触摸了那个信封,说:“老人家收好,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石臼就站起来对大家说:“都回吧,天不早了,瞎爷吃了饭还得赶回家哩!”人群正在散去,一个比村痞子厉害一点的街痞子大声喊叫:“还没听过瘾哩,咋就散场了?老规矩,不唱‘荤段子’不煞戏!”“面甜瓜”不胜惶恐说:“我老了,唱不得‘荤段子’了。”正在散去的人群又聚合起来,一齐鼓掌,起哄说:“瞎爷,这辈子也只能听你这一回了!”被尊称为瞎爷的人受到了感动,连忙站起来,对大家拱手说:“多谢乡亲们抬举!可是过于荤的段子,我实在唱不出口了,再送上里一段《夜会》,不荤不素的。”

    父亲和宛儿姨又立即拿起笔,准备记录瞎爷的“绝唱”。

    瞎爷又调了三弦,鼓起余勇唱道:今日想哥哥,明日想哥哥!

    门前有条大沙河。

    上搭独木桥,实实奴难过,

    实实奴难过!

    脱了红绣鞋,抖了白裹脚。

    水深到肚脐眼,水浅到脚脖,

    不深不浅、不深不浅……

    这里有一个停顿,瞎爷骨碌着浑浊的眼珠,问道:“不深不浅又怎么样啊?”他弹弦接唱:不深不浅,那就×毛披散着,×毛披散着。

    街痞子齐唱:“哈哈,披散开了往里戳,往里戳!”

    全场大笑。

    瞎爷向大家拱手说:“瞎老汉放肆,罪过罪过!”

    村民尽欢而散。

    父亲和宛儿姨都涨红了脸。宛儿姨用书夹子遮住脸,进了客房。

    只有我不知道脸红,也不知道发笑。若干年后,我看了王实甫的,却没有找到崔莺莺脱了红绣鞋过沙河与张生相会的情节,因而也没有看到不深不浅的河水在莺莺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造成的任何迹象,便知道民间还有一部,另一个崔莺莺按照农民可以理解的样子和男性器官的需要,医疗着村民的寂寞。

    那天晚上,是石臼背着我把我送回张庵的。

    一路上,石臼都像赞美英雄一样喋喋不休地赞美那个带头起哄的街痞子。

    他说,你不知道他多有能耐!他能在大街上叫一个正正经经、排排场场的小媳妇高高兴兴地看他的大鸡巴。你知不知道啥是鸡巴?我说是烧鸡。他大笑说,不对,你的小鸡鸡长大了就是鸡巴。他说那个小媳妇是新铺街上的一朵花儿,只是整天皱着眉、板着脸,从没有看见她笑过。街痞子对他的狐朋狗友说,我能叫她笑,她一看见我的鸡巴就笑,不信?明天一早,你们躲在十字路口等着瞧。

    第二天一早,小媳妇照例去十字街井上担水,从井台上下来,刚刚进了胡同口,街痞子事先虚掖着裤腰,一手托着一盘热豆腐,一手托着一盆热豆浆,从胡同里迎面走过来,到了小媳妇跟前,缩了一下肚子,裤子就“吐噜”一下落到脚脖上,露出了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小媳妇立时羞红了脸,想赶紧绕过去,胡同口却被他堵严了,正要张口骂他,又见他两只手托着东西没办法放下,急得他紧紧夹着腿原地打转,那个东西也随着他直打滴溜。他杀猪样大声喊叫:“娘啊,谁来帮我提提裤子!”小媳妇就“吃”地笑了。

    石臼忍不住再次大笑,赞不绝口说:“这个赖皮真会赖,全世界数第一!”他发现我对这位世界冠军有些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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