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十月四日

    我很喜欢quot;杀手quot;这个词。虽然很小就听人说quot;杀手、杀手quot;，可是一直到前几年，有一次坐计程车，听那司机说quot;杀手quot;，才真觉得有意思。

    那司机是个山东老乡，开了一辆遇到大坑就可能解体的老爷车。看我上来，一副遇到知音，又有些愧疚的样子。主动开口：

    quot;谢谢了！您没嫌我车。quot;

    我没答腔，其实心里正自责：quot;这么没长眼睛，拦了辆老爷车，不但老，而且一股怪味。quot;

    quot;再过两天，俺就换新车了。quot;老乡对着反光镜说：quot;到时候，风光了，希望再碰上您。quot;

    quot;恭喜！恭喜！是不是已经订了新车？quot;我也看了看反光镜。

    quot;哈！quot;他居然双手一拍方向盘：quot;这您就不知道了。俺只是订了个杀手，把这车交给杀手，换辆新车。quot;

    我一惊，心想，遇见quot;道上quot;的人了。小声问：quot;把车借给杀手？quot;

    quot;不是借！是交给杀手。这杀手本事大了，他专走小巷，就像这延吉街。quot;他指了指前面的街道，正巧有辆奔驰车迎面而来，他又大叫一声：quot;对了！杀手要是碰上这奔驰车没靠右边开，开在路中间，就轰——一下猛踩油门，狠狠地撞上去，把这车子半边撞个稀烂。然后下去要钱。quot;

    quot;要钱？quot;我好奇地问：quot;要几个钱？quot;

    quot;要几个钱？quot;他回头对我一笑，又拍了一下方向盘：quot;他妈的要辆新车，不然还叫杀手吗？quot;

    当他说quot;杀手quot;这两个字的时候，发出的音是quot;飒飕quot;，说得短而急促，加起来不到半秒钟。但听起来就像冷不防拔枪的quot;杀手quot;，当你听见枪响时，早已经倒下了。说quot;杀手quot;就得这么说，如果用标准国音，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quot;ㄕㄚㄕㄆquot;，就一点也不quot;杀手quot;了。

    使我想起英文的quot;暗杀刺客assassin，八个字母里有四个quot;squot;，说的时候也要快——aspk，当前面的quot;Aquot;和后面的quot;Nquot;，发得很轻的时候，就像是这位山东老乡说的quot;飒飕quot;。

    杀手要快、要冷不防、要发出quot;嘶嘶quot;的声音，让子弹和飞刀破空飞去——飒……飕……啊！

    相信派蒂也会喜欢quot;杀手quot;这个称号。称号不称名，表示对人的尊重。不但有地位的人喜欢这样，连道上的小兄弟也如此。道理很简单：

    如果你是个小兄弟，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的真实姓名，或觉得自己经是个quot;新生、再造quot;的人，不愿回想以前的岁月，当然要用个quot;别号quot;。

    如果你是位官僚，几十年吹牛、拍马，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怎能不叫大家常常记着念着这个职衔、尊敬这个成就？而且每听一次，自己都觉得益发被肯定，而产生更大的信心。

    又假如你是伟大的领导者，就更不能被直来直往地呼名唤姓了——quot;叫我的名字，尤其是叫我当年的小名，简直对我是一种侮辱嘛！你硬是把我拉回当年，跟你平起平坐的时候，且让我联想起许多当年的糗事，你是何居心？难道想套交情、拉关系？又难道想造反不成？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