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杀手与杀手相遇
多美的电影场景!如果燃起一阵烟,拉出一片哭声,加上褴褛的衣衫、憔悴的容颜、滚动的车轮,那氛围有多棒!
只是,如果你我是要出征的人,我们的妻小正牵衣顿足拦住我们的脚步,那生离死别之际,又是何等的心情?
quot;古战场quot;、quot;史诗quot;、quot;人间的悲剧quot;。请问:我们脚下的土地,有几个不曾是古战场?有几个不能把千百年来发生的事,写成一部史诗?又有哪一寸土地,不曾上演人间的悲剧?
我面前的这个罐子,也成为了古战场。从一个月前,派蒂住进来之后,就日日演着杀的戏码,留下翅膀、残肢、断臂和头颅。
相信那新螳螂在昨天下午踏进来的时候,也立刻嗅出这古战场的味道,它会不会想,自己踏入了一个鬼屋,面对了一个杀人的魔头呢?
这一点,我看不出来,只觉得它是出奇地镇定。我拉开纱布,把它的盒子对准罐口,它就从从容容地走了进去。
原以为立刻会有一番亲爱或厮杀,却出乎我意料地平静。
罐子是横放的,派蒂站在靠底部的位置,quot;新朋友quot;留在入口的quot;玄关quot;。两个家伙相对地看了看,居然转过头,好像互不关心,如同心理学家说的,动物过多,会产生冲突;但人不一样,譬如在电梯里,大家会各自把目光转开,不要对上别人的眼睛,于是减少了紧张感。
当时这两只螳螂也表现了这种人的风范。
或许强者都懂这个。最起码quot;当运的人quot;,都懂得不要跟也quot;正当运quot;的人斗,好比钻石不要跟钻石互相摩擦一样。强者的强,不是暴虎冯河,而是识时务。与其鹬蚌相争,让渔翁得了利,不如划分势力范围,各吃各的,各自舔自己刀上的血,谁也不要为对方的草民鸣冤。赵滋善先生说得好——
quot;误尽苍生的,终是权利之争。quot;(诗·〈宋王台畔〉)
想到权利之争,我立刻冲去院子,抓了一只蜜蜂,又丢进去,全家的观众,显然都为我的此举叫好。
蜜蜂飞进去,先直冲罐底,派蒂匆匆忙忙出手,没抓到。蜜蜂朝反方向逃,进入新螳螂的势力圈,新螳螂也出手。
天哪!它居然一把就抓到了。
全家都大叫了一声,又立刻安静了下来。我想每个人都在操心,怕我家的派蒂,不是外来客的对手。
人都是这样,quot;见面三分情quot;,只要见一面总能有三分情,觉得是一种缘。何况相处这么久的quot;宠物quot;。
眼看这外来客,人生地不熟,又在啦啦队一面倒的情况下,才一出手,就是quot;三分球quot;,怎不令人惊讶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日本的quot;相扑迷quot;。当那来自夏威夷的quot;异类quot;,居然打垮一群国产高手,而要登上quot;横网quot;的时候。到底该怎么反应?
给他下药?赶他出境?请他入籍?还是把女儿嫁给他?
才想到quot;相扑quot;,罐子里就演出了。
真像相扑,这两个大肚皮的家伙,居然各自抬抬左腿,又抬抬右腿,再往下蹲了蹲,一副作势欲扑的样子。
也果然如quot;相扑quot;,作完这些准备动作,又各自转身走开了。罐底的派蒂开始向罐口称动,外面的新螳螂也靠着另一侧,向中间移动。
两个家伙由原来的面面相对,成为了四十五度角的侧面。如果它们是猫,这绝对是最好的攻击时刻。可以出一边的爪子,用甩动的力量,攻击对方的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