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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芳把话抢过来:quot;四爷,我和高第有一点小意思!quot;她把手中握了半天的一个小纸包——纸已被手心上的汗沤得皱起了纹——递过来:quot;你不必告诉钱家的婆媳,也不必告诉别人,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给死鬼买点纸烧也好,给……也好,都随你的便!这并不是谁教给我们这么作的,我们只表一表我们自己的心意;为这个,回头大概我们还得和家中打一架呢!quot;
李四爷的心中暖和了一点,把小纸包接了过来。他晓得钱家过的是苦日子,而丧事有它的必须花钱的地方。当着她俩,他把小包儿打开,以便心明眼亮;里面是桐芳的一个小金戒指,和高第的二十五块钞票。
quot;我先替你们收着吧!quot;老人说。quot;用不着,我原物交还;用得着,我有笔清账!我不告诉她们,好在她们一家子都不懂得算账!quot;
桐芳和高第的脸上都光润了一点,觉得她们是作了一件最有意义的事。
她们走后,李老人把瑞宣叫到院中商议:quot;事情应该快办哪,钱少爷的身上还没换一换衣服呢!要老这么耽搁着,什么时候能抬出去呢?入土为安;又赶上这年月,更得快快的办啦!quot;
瑞宣连连点头。quot;四爷,要依着我,连寿衣都不必去买,有什么穿什么;这年月不能再讲体面。棺材呢,买口结实点的,弄十六个人赶快抬出去,你老人家看是不是?quot;李老人抓了抓脖子上的大肉包。quot;我也这么想。恐怕还得请几位——至少是五众儿——和尚,超渡超渡吧?别的都可以省,这两钱儿非花不可!quot;
孙七凑了过来:quot;四大爷!难道不报丧吗?钱家有本家没有,我不晓得;老太太和少奶奶的娘家反正非赶紧去告诉一声不可呀!别的我尽不了力,这点跑腿的事,我办得了!我一个人不行,还有小崔呢!quot;
quot;四爷爷!quot;瑞宣亲热的叫着:quot;现在我们去和钱太太商议,管保是毫无结果,她已经哭昏了。quot;
李老人猜到瑞宣的心意:quot;咱们可作不了主,祁大爷!事情我都能办,棺材铺,杠房,我都熟,都能替钱太太省钱。可是,没有她的话,我可不敢去办。quot;
quot;对!quot;瑞宣没说别的,赶快跑回屋中,把四大妈叫出来:quot;老太太,你先去问她们有什么至亲,请了来,好商议商议怎办事呀!quot;
李四妈的大近视眼已哭成了一对小的红桃,净顾了难受,什么主意也没有,而且耳朵似乎也发聋,听不清任何人的话。瑞宣急忙又改了主意:quot;四爷爷!孙师傅!你们先家去歇一会儿,教四祖母在这里照应着她们婆媳。quot;
quot;可怜的少奶奶!一朵花儿似的就守了寡!quot;四大妈的双手又拍起大腿来。
没人注意她的话。瑞宣接着说:quot;我家去把小顺儿的妈找来,叫她一边劝一边问钱太太。等问明白了,我通知你们两位,好不好?quot;
孙七忙接过话来:quot;四大爷,你先回家吃饭,我在这儿守着点门!祁大爷,你也请吧!quot;说完,他象个放哨的兵似的,很勇敢的到门洞里去站岗。
李四爷同瑞宣走出来。
瑞宣忘了亡国的耻辱与钱家的冤屈,箭头儿似的跑回家中。他的眼还红着,而心中痛快了许多。现在,他似乎只求自己能和李四爷与孙七一样的帮钱家的忙;心中的委屈仿佛已经都被泪冲洗干净,象一阵大雨把胡同里的树叶与渣滓洗净了那样。找到了韵梅,他把刚才吵嘴的事已经忘净,很简单而扼要的把事情告诉明白了她。她还没忘了心中的委屈,可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