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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的叶子已很稀少,而且多半变成黄的。在水心里,立着一只象雕刻的,一动也不动的白鹭。quot;海quot;的秋意,好象在白鹭身上找到了集中点,它是那么静,那么白,那么幽独凄惨。瑞宣好象被它吸引住了,呆呆的立在一株秋柳的下面。他想由七七抗战起一直想到钱孟石的死亡,把还活在心中的一段亡国史重新温习一遍,以便决定此后的行动。可是,他的心思不能集中。在他刚要想起一件事,或拿定一个主意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好象有一个小人儿,掩着口在笑他:你想那个干吗?反正你永远不敢去抵抗敌人,永远不敢决定什么!他有许多事实上的困难,足以使他为自己辩护。但是心中那个小人儿不给他辩护的机会。那个小人儿似乎已给他判了案:quot;不敢用血肉相拚的,只能臭死在地上!quot;极快的,他从地上拔起腿来,沿着quot;海quot;岸疾走。到了家中,他想喝口茶,休息一会儿,便到钱家去看看。他觉得钱家的丧事仿佛给了他一点寄托,帮人家的忙倒能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忧愁。
他的一杯茶还没吃完,瑞丰便找他来谈判。
瑞宣听完二弟的话,本要动气。可是,他心中忽而一亮,从二弟身上找到了一个可以自谅自慰的理由——还有比我更没出息的人呢!这个理由可并没能教他心里快活;反之,他更觉得难过了。他想:有他这样的明白而过于老实的人,已足以教敌人如入无人之境的攻入北平;那么,再加上老二与冠晓荷这类的人,北平就恐怕要永难翻身了。由北平而想到全国,假若到处的知识分子都象他自己这样不敢握起拳头来,假若到处有老二与冠晓荷这样的蛆虫,中国又将怎样呢?想到了这个,他觉得无须和老二动气了。等老二说完,他声音极低的,象怕得罪了老二似的,说:quot;分家的事,请你对父亲说吧,我不能作主!至于搬出去,还在这里吃饭,只要我有一碗,总会分给你一半的,不成问题!还有别的话吗?quot;瑞丰反倒楞住了。他原是准备好和老大quot;白刃相接quot;的;老大的态度和语声使他没法不放下刺刀,而不知如何是好了。楞了一会儿,他的小干脸上发了亮,他想明白啦:他的决定必是无懈可击的完全合理,否则凭老大的精明,决不会这么容易点头吧!有了这点了解,他觉得老大实在有可爱的地方;于是,他决定乘热打铁,把话都说净。怪亲热的,他叫了声:quot;大哥!quot;
瑞宣心中猛跳了一下,暗自说:我是quot;他quot;的大哥!quot;大哥!quot;老二又叫了声,仿佛决心要亲热到家似的。quot;你知道不知道,钱家可有什么好的字画?quot;他的声音相当的高,表示出内心的得意。
quot;干吗?quot;
quot;我是说,要是有的话,我愿意给找个买主;钱家两位寡妇——quot;
quot;钱老先生还没死!quot;
quot;管他呢!我是说,她们俩得点钱,不是也不错?quot;quot;钱太太已经把字画放在孟石的棺材里了!quot;
quot;真的?quot;老二吓了一大跳。quot;那个老娘们,太,太,quot;他没好意思往下说,因为老大的眼钉着他呢。停了一会儿,他才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的说:quot;大哥,你再去看看!万一能找到一些,我们总都愿帮她们的忙!quot;说完,他搭讪着走出去,心中预备好一句quot;我们大成功!quot;去说给太太听,好教她的脸上挂出些胖的笑纹!
老二走出去,瑞宣想狂笑一阵。可是,他马上后了悔。不该,他不该,对老二取那个放任的态度!他是哥哥,应当以作兄长的诚心,说明老二的错误,不应该看着弟弟往陷阱里走!他想跑出去,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