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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京戏好而不会听,知道北平有酸豆汁与烤羊肉而不敢去吃喝的,而自居为quot;北平通quot;的人。他们用压力把名角名票都传了来,而不晓得quot;点quot;什么戏。最使他们失败的是点少了quot;粉戏quot;。日本上司希望看淫荡的东西,而他们没能照样的供给。好多的粉戏已经禁演了二三十年,他们连戏名都说不上来,也不晓得哪个角色会演。
蓝东阳想,假若他们之中有一个冠晓荷,他们必不至于这样受窘。他们晓得怎么去迎合,而不晓得用什么去迎合;晓荷知道。
他又去看冠先生。他没有意思把冠先生拉进新民会去,他怕冠先生会把他压下去。他只想多和冠先生谈谈,从谈话中不知不觉的他可以增加知识。
冠家门口围着一圈儿小孩子,两个老花子正往门垛上贴大红的喜报,一边儿贴一边儿高声的喊:quot;贵府老爷高升喽!报喜来喽!quot;
大赤包的所长发表了。为讨太太的喜欢,冠晓荷偷偷的写了两张喜报,教李四爷给找来两名花子,到门前来报喜。当他在高等小学毕业的时候,还有人来在门前贴喜报,唱喜歌。入了民国,这规矩渐渐的在北平死去。冠晓荷今天决定使它复活!叫花子讨了三次赏,冠晓荷赏了三次,每次都赏的很少,以便使叫花子再讨,而多在门前吵嚷一会儿。当蓝东阳来到的时候,叫花子已讨到第四次赏,而冠先生手中虽已攥好了二毛钱,可是还不肯出来,为是教他们再多喊两声。他希望全胡同的人都来围在他的门外。可是,他看明白,门外只有一群小孩子,最大的不过是程长顺。
他的报子写得好。大赤包被委为妓女检查所的所长,冠先生不愿把妓女的字样贴在大门外。可是,他不晓得转文说,妓女应该是什么。琢磨了半天,他看清楚quot;妓quot;字的半边是quot;支quot;字,由quot;支quot;他想到了quot;织quot;;于是,他含着笑开始写:quot;贵府冠夫人荣升织女检查所所长……quot;
东阳歪着脸看了半天,想不出织女是干什么的。他毫不客气的问程长顺:quot;织女是干什么的?quot;
长顺儿是由外婆养大的,所以向来很老实。可是,看这个眉眼乱扯的人说话这样不客气,他想自己也不该老实的过火了。囔着鼻子,他回答:quot;牛郎的老婆!quot;
东阳恍然大悟:quot;呕!管女戏子的!牛郎织女天河配,不是一出戏吗?quot;这样猜悟出来,他就更后悔不早来请教关于唱戏的事;同时,他打定了主意:假若冠先生肯入新民会的话,他应当代为活动。冠宅门外刚贴好的红报子使他这样改变以前的主张。刚才,他还想只从冠先生的谈话中得到一些知识,而不把他拉进quot;会quot;里去;现在,他看明白,他应当诚意的和冠家合作,因为冠家并不只是有两个钱而毫无势力的——看那张红报子,连太太都作所长!他警告自己这回不要再太嫉妒了,没看见官与官永远应当拜盟兄弟与联姻吗?冠先生两臂象赶鸡似的抡动着,口中叱呼着:quot;走!走!把我的耳朵都吵聋了!quot;而后,把已握热的二毛钱扔在地上:quot;绝不再添!听见了吧?quot;说完,把眼睛看到别处去,教花子们晓得这是最后的一次添钱。
花子们拾起二毛钱,嘟嘟囔囔的走开。
冠晓荷一眼看到了蓝东阳,马上将手拱起来。
蓝东阳没见过世面,不大懂得礼节。他的处世的诀窍一向是得力于quot;无礼quot;——北平人的礼太多,一见到个毫不讲礼的便害了怕,而诸事退让。
冠先生决定不让东阳忘了礼。他拱起手来,先说出:quot;不敢当!不敢当!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