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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还没想起quot;恭喜!恭喜!quot;而只把手也拱起来。冠先生已经满意,连声的说:quot;请!请!请!quot;
二人刚走到院里,就听见使东阳和窗纸一齐颤动的一声响。晓荷忙说:quot;太太咳嗽呢!太太作了所长,咳嗽自然得猛一些!quot;
大赤包坐在堂屋的正当中,声震屋瓦的咳嗽,谈笑,连呼吸的声音也好象经由扩音机出来的。见东阳进来,她并没有起立,而只极吝啬的点了一下头,而后把擦着有半斤白粉的手向椅子那边一摆,请客人坐下。她的气派之大已使女儿不敢叫妈,丈夫不敢叫太太,而都须叫所长。见东阳坐下,她把嗓子不知怎么调动的,象有点懒得出声,又象非常有权威,似乎有点痰,而声音又那么沉重有劲的叫:quot;来呀!倒茶!quot;东阳,可怜的,只会作几句似通不通的文句的蓝东阳,向来没见过有这样气派的妇人,几乎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已不止是前两天的她,而是她与所长之quot;和quot;了!他不知说什么好,所以没说出话来。他心中有点后悔——自己入了新民会的时候,为什么不这样抖一抖威风呢?从一个意义来说,作官不是也为抖威风么?
晓荷又救了东阳。他向大赤包说:quot;报告太太!quot;
大赤包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的插嘴:quot;所长太太!不!干脆就是所长!quot;
晓荷笑着,身子一扭咕,甜蜜的叫:quot;报告所长!东阳来给你道喜!quot;
东阳扯动着脸,立起来,依然没找到话,而只向她咧了咧嘴,露出来两三个大的黄牙。
quot;不敢当哟!quot;大赤包依然不往起立,象西太后坐在宝座上接受朝贺似的那么毫不客气。
正在这个时候,院中出了声,一个尖锐而无聊的声:quot;道喜来喽!道喜来喽!quot;
quot;瑞丰!quot;晓荷稍有点惊异的,低声的说。
quot;也请!quot;大赤包虽然看不起瑞丰,可是不能拒绝他的贺喜;拒绝贺喜是不吉利的。
晓荷迎到屋门:quot;劳动!劳动!不敢当!quot;
瑞丰穿着最好的袍子与马褂,很象来吃喜酒的样子。快到堂屋的台阶,他收住了脚步,让太太先进去——这是他由电影上学来的洋规矩。胖太太也穿着她的最好的衣服,满脸的傲气教胖脸显得更胖。她高扬着脸,扭着胖屁股,一步一喘气的慢慢的上台阶。她手中提着个由稻香村买来的,好看而不一定好吃的,礼物篮子。
大赤包本还是不想立起来,及至看见那个花红柳绿的礼物篮子,她不好意思不站起一下了。
在礼节上,瑞丰是比东阳胜强十倍的。他最喜欢给人家行礼,因为他是北平人。他亲热的致贺,深深的鞠躬,而后由胖太太手里取过礼物篮子,放在桌子上。那篮子是又便宜,又俗气,可是摆在桌子上多少给屋中添了一些喜气。道完了喜,他亲热的招呼东阳:quot;东阳兄,你也在这儿?这几天我忙得很,所以没到学校去!你怎样?还好吧?quot;
东阳不会这一套外场劲儿,只扯动着脸,把眼球吊上去,又放下来,没说什么。他心里说:quot;早晚我把你小子圈在牢里去,你不用跟我逗嘴逗牙的!quot;
这时候,胖太太已经坐在大赤包的身旁,而且已经告诉了大赤包:瑞丰得了教育局的庶务科科长。她实在不为来道喜,而是为来雪耻——她的丈夫作了科长!
quot;什么?quot;冠家夫妇不约而同的一齐喊。大赤包有点不高兴丈夫的声音与她自己的没分个先后,她说:quot;你让我先说好不好?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