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和姐丈辩驳，姐丈责备的都对。他只能求姐丈原谅他的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姐丈既不肯原谅，他就没有一点办法。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走出去，姐丈有病，也许肝火旺一点，他应当忍着气，把这一场和平的结束过去，省得将来彼此不好见面。姐丈既是至亲，又是他所最佩服的好友，他不能就这么走出去，绝了交。他不住的舔他的薄嘴唇。坐着不妥，立起来也不合适，他不知怎样才好。

    quot;还不走？quot;钱先生的怒气还一点也没减，催着野求走。野求含着泪，慢慢的立起来。quot;默吟！咱们就……quot;羞愧与难过截回去了他的话。他低着头，开始往外走。quot;等等！quot;钱先生叫住了他。

    他象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赶紧立住，仍旧低着头。quot;去，开开那只箱子！那里有两张小画，一张石谿的，一张石谷的，那是我的镇宅的宝物。我买得很便宜，才一共花了三百多块钱。光是石谿的那张，卖好了就可以卖四五百。你拿去，卖几个钱，去作个小买卖也好；哪怕是去卖花生瓜子呢，也比投降强！quot;把这些话说完，钱先生的怒气已去了一大半。他爱野求的学识，也知道他的困苦，他要成全他，成全一个好友是比责骂更有意义的。quot;去吧！quot;他的声音象平日那么柔和了。quot;你拿去，那只是我的一点小玩艺儿，我没心程再玩了！quot;

    野求顾不得去想应当去拿画与否，就急忙去开箱子。他只希望这样的服从好讨姐丈的欢喜。箱子里没有多少东西，所有的一些东西也不过是些破书烂本子。他愿意一下子就把那两张画找到，可是又不敢慌忙的乱翻；他尊重图书，特别尊重姐丈的图书；书越破烂，他越小心。找了好久，他看不到所要找的东西。

    quot;没有吗？quot;钱先生问。

    quot;找不到！quot;

    quot;把那些破东西都拿出来，放在这里！quot;他拍了拍床。quot;我找！quot;

    野求轻轻的，象挪动一些珍宝似的，一件件的往床上放那些破书。钱先生一本本的翻弄。他们找不到那两张画。quot;少奶奶！quot;钱先生高声的喊，quot;你过来！quot;

    他喊的声音是那么大，连金三爷也随着少奶奶跑了过来。

    看到野求的不安的神气，亲家的急躁，与床上的破纸烂书，金三爷说了声：quot;这又是那一出？quot;

    少奶奶想招呼野求，可是公公先说了话：quot;那两张画儿呢？quot;

    quot;哪两张？quot;

    quot;在箱子里的那两张，值钱的画！quot;

    quot;我不知道！quot;少奶奶莫名其妙的回答。

    quot;你想想看，有谁开过那个箱子没有！quot;

    少奶奶想起来了。

    金三爷也想起来了。

    少奶奶也想起丈夫与婆婆来，心中一阵发酸，可是没敢哭出来。

    quot;是不是一个纸卷哟？quot;金三爷说。

    quot;是！是！没有裱过的画！quot;

    quot;放在孟石的棺材里了！quot;

    quot;谁？quot;

    quot;亲家母！quot;

    钱先生楞了好半天，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