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要好好的读书，储蓄知识；中国是亡不了的，你们必须储蓄知识，将来好为国家尽力。你们不要故意的招惹日本人，也不要甘心作他们的走狗；你们须忍耐，坚强的沉毅的忍耐，心中永别忘了复仇雪耻！

    他把这一段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多少遍。他觉得只有这么交代一下，他才可以赎回一点放弃了学生的罪过。可是，他怎样去说呢？假若他敢在讲堂上公开的说，他马上必被捕。他晓得各学校里都有人被捕过。明哲保身在这危乱的时代并不见得就是智慧，可是一旦他被捉去，祖父和母亲就一定会愁死。他放下笔，在屋中来回的走。是的，现在日本人还没捉了他去，没给他上刑，可是他的口，手，甚至于心灵，已经全上了锁镣！走了半天，他又坐下，拿起笔来，写了封极简单的信给校长。写完，封好，贴上邮票，他小跑着把它投在街上的邮筒里。他怕稍迟疑一下，便因后悔没有向学生们当面告别，而不愿发出那封信去。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小崔把老少三口儿拉了回来。天气相当的热，又加上兴奋，小顺儿和妞子的小脸上全都红着，红得发着光。祁老人脸上虽然没发红，可是小眼睛里窝藏着不少的快活。他告诉韵梅：quot;街上看着好象什么事也没有了，大概日本人也不会再闹到哪里去吧？quot;希望在哪里，错误便也在哪里。老人只盼着太平，所以看了街上的光景就认为平安无事了。

    小崔把瑞宣叫到大槐树底下，低声的说：quot;祁先生，你猜我遇见谁了？quot;

    quot;谁？quot;

    quot;钱先生！quot;

    quot;钱——quot;瑞宣一把抓住小崔的胳臂，把他扯到了门内；关上门，他又重了一声：quot;钱先生？quot;

    小崔点了点头。quot;我在布铺的对面小茶馆里等着老人家。刚泡上茶，我一眼看到了他！他的一条腿走路有点不方便，走得很慢。进了茶馆，屋里暗，外面亮，他定了定神，好象看不清哪里有茶桌的样子。quot;

    quot;他穿着什么？quot;瑞宣把声音放得很低的问；他的心可是跳得很快。

    quot;一身很脏的白布裤褂！光着脚，似乎是穿着，又象是拖着，一双又脏又破的布鞋！quot;

    quot;噢！quot;瑞宣一想就想到，钱诗人已经不再穿大褂了；一个北平人敢放弃了大褂，才敢去干真事！quot;他胖了还是瘦了？quot;quot;很瘦！那可也许是头发欺的。他的头发好象有好几个月没理过了！头发一长，脸不是就显着小了吗？quot;quot;有了白的没有？quot;

    小崔想了想：quot;有！有！他的眼可是很亮。平日他一说话，眼里不是老那么泪汪汪的，笑不唧儿的吗？现在，他还是那么笑不唧儿的，可是不泪汪汪的了。他的眼很亮，很干，他一看我，我就觉得不大得劲儿！quot;

    quot;没问他在哪儿住？quot;

    quot;问了，他笑了笑，不说！我问他好多事，在哪儿住呀？干什么呀？金三爷好呀？他都不答腔！他跟我坐在了一块，要了一碗白开水。喝了口水，他的嘴就开了闸。他的声音很低，其实那会儿茶馆里并没有几个人。quot;

    quot;他告诉了你什么？quot;

    quot;有好多话，因为他的声音低，又没有了门牙，我简直没有听明白。我可听明白了一件，他教我走！quot;

    quot;上哪儿？quot;

    quot;当兵去！quot;

    quot;你怎么说？quot;

    quot;我？quot;小崔的脸红了。quot;你看，祁先生，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