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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懒的问:quot;什么呀!谁呀?有人闹肚子啊?quot;
瑞宣的脚微微的一停,就接着往前走。他不敢出声。他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有钱先生的受刑在前,他不便希望自己能幸而免。他也不便先害怕,害怕毫无用处。他只有点后悔,悔不该为了祖父,父母,妻子,而不肯离开北平。可是,后悔并没使他怨恨老人们:听到祖父的声音,他非常的难过。他也许永远看不见祖父了!他的腿有点发软,可是依旧鼓着勇气往外走。他晓得,假若他和祖父过一句话,他便再也迈不开步。到了枣树旁边,他往南屋看了一眼,心中叫了一声quot;妈!quot;
天亮了一些。一出街门,瑞宣看到两株槐树上都跳下一个人来。他的脸上没有了血色,可是他笑了。他很想告诉他们:quot;捕我,还要费这么大的事呀?quot;他可是没有出声。往左右看了看,他觉得胡同比往日宽阔了许多。他痛快了一点。四号的门响了一声。几条枪象被电气指挥着似的,一齐口儿朝了北。什么也没有,他开始往前走。到了三号门口,影壁后钻出来那位军官。两个人回去了,走进五号,把门关好。听见关门的微响,瑞宣的心中更痛快了些——家关在后面,他可以放胆往前迎接自己的命运了!
韵梅顾不得想这是什么时间,七下子八下子的就穿上了衣服。也顾不得梳头洗脸,她便慌忙的走出来,想马上找富善先生去。她不常出门,不晓得怎样走才能找到富善先生。但是,她不因此而迟疑。她很慌,可也很坚决;不管怎样困难,她须救出她的丈夫来。为营救丈夫,她不惜牺牲了自己。在平日,她很老实;今天,她可下了决心不再怕任何人与任何困难。几次,泪已到了眼中,她都用力的睁她的大眼睛,把泪截了回去。她知道落泪是毫无用处的。在极快的一会儿工夫,她甚至于想到瑞宣也许被杀。不过,就是不幸丈夫真的死了,她也须尽她所有的一点能力养活儿女,侍奉公婆与祖父。她的胆子不大,但是真面对面的遇见了鬼,她也只好闯上前去。
轻轻的关好了屋门,她极快的往外走。看到了街门,她也看到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两个都是中国人,拿着日本人给的枪。两支枪阻住她的去路:quot;干什么?不准出去!quot;韵梅的腿软了,手扶住了影壁。她的大眼睛可是冒了火:quot;躲开!就要出去!quot;
quot;谁也不准出去!quot;那个身量高的人说:quot;告诉你,去给我们烧点水,泡点茶;有吃的东西拿出点来!快回去!quot;
韵梅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真想拚命,但是她一个人打不过两个枪手。况且,活了这么大,她永远没想到过和人打架斗殴。她没了办法。但是,她也不甘心就这么退回来。她明知无用而不能不说的问他们:quot;你们凭什么抓去我的丈夫呢?他是顶老实的人!quot;这回,那个矮一点的人开了口:quot;别废话!日本人要拿他,我们不晓得为什么!快去烧开水!quot;
quot;难道你们不是中国人?quot;韵梅瞪着眼问。
矮一点的人发了气:quot;告诉你,我们对你可是很客气,别不知好歹!回去!quot;他的枪离韵梅更近了一些。
她往后退了退。她的嘴干不过手枪。退了两步,她忽然的转过身来,小跑着奔了南屋去。她本想不惊动婆母,可是没了别的办法;她既出不去街门,就必须和婆母要个主意了。
把婆母叫醒,她马上后了悔。事情是很简单,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婆母是个病身子,她不应当大惊小怪的吓噱她。同时,事情是这么紧急,她又不该磨磨蹭蹭的绕弯子。进到婆母的屋中,她呆呆的楞起来。
天已经大亮了,南屋里可是还相当的黑。天佑太太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