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2
”
万菡英的脸红了,她没想到跟她年岁相仿的爱姑,会这样大方,这样老成,当面跟她提到那宗没成的婚事。
“不是我怨什么,小娘。”她讷讷的说:“关八爷回绝了这门亲事,各房族全知道了,无论如何,对我是极失面子的事,我这是关起门跟你说——我哪样配不上姓关的?除非他心上另有旁人?”
“容我告诉你一宗事,小姑奶奶,”爱姑说:“我来万家楼两年,老想告诉你,可总没说出口。关八爷在北徐州入监时,我爹是看守他的人。当时他挨过刑,受过棒,浑身是伤,我爹着我偷偷的去延医,熬药,暗里调治他,末后,开监门释了他。……就因为我爹释了关八爷,跟他一道儿走关东,我才落在该杀的卞三、毛六手上。……”
“上回你没见看他?没问你爹的消息?”万菡英说,把对方的话给打断了。
爱姑摇摇头,继续说:“你想想,关八爷是那种人,自出江湖道,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背着一身恩仇血泪,他怎能一歪肩就给卸掉?小姑奶奶,我说,你心里若真有个关八爷,你就该等着,等着四方安泰了;他自会找一处栖身处,不再飘游。”
万菡英脸上的寂寞更深了,随手抓起起一张骨牌,放在手背上玩着:“如今我只是在问你,上回你没见着他?!”
“没有。”爱姑说:“我这身重孝在身上,怎好去认他?我想他既领盐车,明春必经万家楼。”
“你看,小娘,雪这么大,”万菡英若有所感的说:“那帮盐车迎风冒雪的,如今不知歇在哪儿了呢?”
爱姑屈指数算着,抬脸说:“也许已过了盐河,也许会留在坝上……”
万菡英望着风罩里的笼鸟,一对笼鸟跳跃着,使黄木包银丝的鸟笼微旋起来;——一对望不见窗外风雪的笼鸟,又怎知远远的江湖上变幻莫测的风云?谁知道呢?眼看灰云白雪中的天色,逐渐又暗下来了………
“替我们端些点心来罢,”她吩咐婢女说:“也该掌灯了……”没掌灯前,黯色的暮景扑进屋来,仿佛那就是她心底的忧愁所化,她呼吸着围绕在她周遭的这份愁情……愈想到遥远事,她的心也就跟着一寸一寸的沉下去,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