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张小川的宴会上少了一个吴仁民，大家认为这是奇怪的事。

    菜端上桌子，周如水大声说：quot;我看，不要等仁民吧，他不会来了。quot;

    张小川接着用他的苍老的声音说：quot;分别了几年不知道仁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总觉得他的个人主义的倾向太厉害。他为什么不常常给我写信？quot;

    quot;我觉得不应该这样批评仁民，他是一个很诚恳的人，quot;高志元心里不大高兴，分辩道。

    quot;我希望如此，quot;张小川笑了两声说。quot;不过我看他有点自大，一点也不虚心。今年我读到他的几篇文章，总是在讥讽别人。他说：学者没有用。书本没有用。他究竟读过几本书？要做个革命家起码也应该在外国图书馆里读几年书。quot;他说罢，眼光从金丝眼镜后面透出来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下。

    没有一个人答话，高志元的方脸马上变成了红黄色。他想开口，但又忍住了。

    quot;这也不尽然。我们不能说仁民坏，不过近来他的思想很偏激，行为又浪漫，这是最危险不过的，quot;李剑虹沉吟地回答张小川。

    quot;偏激？简直可以说是幼稚。quot;张小川半生气半得意地接着说。quot;他时常骂别人做改良派。办学校，办农场，这都是很好的事情，他却拼命反对。我以为要改革现在的社会，要实现我们的理想，还是应该从教育方面下手。要改造社会先要改革人心，此外再没有第二条路。暴力的革命只是盲目的蠢动。quot;

    quot;还是吃饭吧。quot;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打断了张小川的话。说话的人是方亚丹。高志元接着在旁边哼了一声，他暗地里在生气。他心里想怎么几年的工夫就把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他差不多疑惑坐在他旁边的不是他从前敬爱过的张小川了。

    但是不管这个，张小川还是高兴地在说话。大家入了座。

    张小川一边挨着李剑虹，一边挨着李佩珠和龚家两姊妹。他快活地和她们谈论他在法国留学期中的见闻。他的话里常常夹杂了几个法国字，这又引起他的许多解释的话。

    吴仁民来了。众人对他并不十分冷淡。但是他不多说话，一个人只顾在席上喝酒。

    quot;仁民，你不要把酒吃得太多了，quot;方亚丹突然大声说。这时候众人正在听张小川讲话，没有注意到吴仁民的举动。方亚丹的话把众人的兴趣打断了。张小川望了吴仁民一眼，然后去看方亚丹，于是又把脸掉过李佩珠那边去。李剑虹带笑地轮流看众人。他不常说话，只是偶尔挟了一两筷子的菜放进口里去。

    吴仁民抬起头来，把方亚丹望了一眼，又拿起酒杯喝干了，放下杯子说：quot;那么我先走吧。quot;但是他并不动。

    正在和李佩珠们谈话的张小川忽然抬起头问方亚丹道：quot;亚丹，听说你要到法国去，什么时候动身？quot;

    方亚丹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决定的答话。张小川又说：quot;我劝你早些准备，我可以给你帮忙。到法国去读几年书，很有好处。quot;

    quot;我不想去了。quot;方亚丹突然短短地回答道，便埋下头去吃菜。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了方亚丹一眼。张小川把肩头耸了一下，问一句：quot;为什么？quot;

    方亚丹不作声。吴仁民突然站起来推开椅子说：quot;我先走了。quot;

    quot;好，我和你一道去，quot;高志元站起来说。

    众人说了一些话挽留他们，但是没有用。李剑虹和李佩珠送了他们下楼来。

    秋天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