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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伯乐(节选)-1
说外国人没有好东西,他跟他父亲正是相反,他反对他父亲说外国这个好,那个好的。

    他虽然不宣传外国人怎样好,可是他却常骂中国人:

    “真他妈的中国人!

    比方上汽车,大家乱挤,马伯乐也在其中挤着的,等人家挤掉了他的帽子,他就大叫着:

    “真他妈的中国人!挤什么!”

    在街上走路,后边的人把他撞了一下,那人连一声“对不起”也不说。他看看那但然而走去的人,他要驾一声:

    “真他妈的中国人!”

    马伯乐家的仆人,失手打了一只杯子,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他妈的中国人!”

    好像外国人就不打破杯子似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有一次他拆一封信,忙了一点伤着里边的信纸了,他把信张开一看,是丢了许多字的,他就说:

    “真他妈的中国人!”

    马伯乐的全身都是机警的,灵敏的,且也像愉快的样子。惟独他的两只眼睛常常闪视着悲哀。

    他的眼睛是黑沉沉的,常常带着不信任的光辉。他和别人对面谈话,他两个眼睛无时不注视在别人的身上,且是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来回地寻视,而后把视线安安定定地落在别人的脸上,向人这么看了一两分钟。

    这种看法,他好像很悲哀的样子,从他的眼里放射出来不少的怜悯。

    好像他与谈话的人,是个同谋者,或者是个同党,有共同的幸与不幸联系着他,似乎很亲切但又不好表现的样子。

    马伯乐是悲哀的,他喜欢点文学,常常读一点小说,而且一边读着一边感叹着。

    “写得这样好呵!真他妈的中国人。”

    他读的大半是翻译小说,中国小说他也读,不过他读了常常感到写的不够劲。

    比方写狱中记一类事情的,他感觉他们写得太松散,一点也不紧张,写得吞吞吐吐,若是让他来写,他一定把狱中的黑暗暴露无遗,给它一点也不剩,一点也不留,要说的都说出来,要骂的都骂出来。惟独这才能够得上一个作家。

    尤其是在中国,中国的作家在现阶段是要积极促成抗日的,因此他常常叹息着:

    “我若是个作家呀,我非领导抗日不可。中国不抗日,没有翻身的一天。”

    后来他开始从街上买了一打一打的稿纸口来。他决心开始写了。

    他读高尔基的《我的童年》的时候,那里边有很多地方提醒了他。他也有一些和高尔基同样的生活经验,有的地方比高尔基的 生活还丰富,高尔基他进过煤坑吗?而马伯乐进去过的。他父亲开小煤矿嘛,他跟工人一路常常进去玩的。

    他决心写了。有五六天他都是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坐着,摆着沉思的架子。

    到了第七天,他还一个字没有写,他气得把稿纸撕掉了许多张。

    但他还是要写的,他还是常常往家里买稿纸。开初买的是金边的,后来买的是普通的,到最后他就买些白报纸回来。他说:

    “若想当个作家,稿纸是天天用,哪能尽用好的,好的大浪费了。”他和朋友们谈话,朋友们都谈到抗日问题上去,于是他想写的稿子,就越得写了。

    “若是写了抗日的,这不正是时候吗?这不正是负起领导作用吗?这是多么伟大的工作!这才是真正推动了历史的轮子。”

    他越想越伟大,似乎自己已经成了个将军了。

    于是他很庄严地用起功来。

    新买了许多书,不但书房,把太大的卧房也给摆起书架子。大大到厨房去煎鱼,孩子打开玻璃书架,把他的书给抛了满地,有的竟撕了几页,踏在脚下。

    “这书是借来的呀,你都给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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