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事 秦庾(2)
第九章 心事 秦庾(2)
5月28日星期三多云
秦庾。
5月29日星期四晴
昨天我遇上了秦庾,那个小男孩。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阅览室里,整整一个中午什么也不做,只是听他反复诉说他的苦闷、他的困惑。他坐到我的对面,打头第一句话就是:
“我就是被处分的那个人。”
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像他那么信任我,竟会一见面就把这种事告诉我,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正常。可是,我不舍得离开他和他的叙述。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我不舍得离开。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叫我着迷的因素。我抬头去端详他——看得出来,他个子很高,但他的面孔还纯粹是一张孩子脸。在我的想象中,高个男生一般都显得意气风发,可他不——他脸上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委顿和烦躁,加上他那种明显的孩子气,看上去简直幽默。他似乎对自己很生气,同时又抑制不住说话的欲望。在叙述中,他不断地重复着:“我心情坏得要命。”“我烦死了。”“我讨厌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
我拿不准他在烦些什么。对我来说,我都不大晓得烦的味道。我只是害怕、担忧,却从没想过要“烦”。对了,还在很小的时候,我是常常“烦”。那时我由外婆带着,有事没事就抱怨:“哎呀,外婆啊,烦死啦!”外婆微微笑着,刮刮我的鼻子,说:“小孩子家,有什么可烦的啊?再烦,嫁不出去哦!”我一听,就去抓外婆的裤带,吊在那儿涎着脸叫:“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有什么稀奇?外婆烦死啦!”外婆还是笑,一只手拎着裤腰,另一只手来阻止我,说:“别动,别动!”经历了多次失败,外婆仍是锲而不舍地恫吓我“嫁不出去”——对她来说,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嫁人吧?
好了,扯远了。我本来要说的是昨天那个小男孩秦庾。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看着我的眼神,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委顿,有那么一两次,居然充满了愤恨。我听他讲了那么久,别的什么也没有做。阅览室里的人渐渐地走光了,到最后只剩下他和我两个人。他仍然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看上去根本没有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一直在对自己说:我应该走了,再不走,上课就该迟到啦。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动不了,也没有勇气开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隔着正午淡金色的阳光、隔着透明的空气、隔着一张普通书桌的距离——我望定他。我的眼光没法从他身上移开。
我这是怎么了?
后来,终于要走了。是我先站起来的。秦庾坐在我的对面,像是突然被气得哽住了,一动也不动。我转身朝门口走去。短短的一段路,我却好像走了很久——我一直在犹豫。有什么东西堵在我的喉咙口,迫不及待地要冲出来。秦庾……我想对他说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最后,在走到门口的那一刻,不知出于什么动机,我莫名其妙地站住了。接着——嗅,真令我震惊——我转过身去……我在正午的阳光下转过身去——过去我从没体验过这种感觉——我飘飘欲仙!我的脚尖似乎已经离开了地面,整个人仿佛正在向上飞扬、正在闪闪溶入正午金灿灿的阳光!我可以想象自己在空气中激起的圈圈熠熠闪光的螺纹线……我整个人都浸透在那梦幻般的阳光中,对小男孩秦庾微笑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串闪闪发光的音符,在晶莹剔透的空气中放情歌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现在我还在扪心自问: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简直不敢回答,只知道昨天中午我什么作业也没做,结果晚上多熬了一个多钟头。
5月30日星期五晴
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听到挂在窗前的风铃正在晨风中激烈地自言自语。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