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扯碎,一人分一小块也是好的!葡萄你咋这憨呢?!蔡支书把葡萄总算留住了,在公社党委会办公室里等着和供销社主任相面。其实两人早就在供销社见过好几次了。供销社主任穿着一身新哗达呢,闪闪发光地进来了。蔡主任亲自起来泡茶。供销社主任三十二岁,去年死了媳妇,家里有个老妈,没有孩子。葡萄看着他,心里除了来回想这几宗“条件”,什么也没有。她偷偷看一眼桌上的闹钟,说半天废话才过去五分钟。她一看自己坐的是史冬喜的办公桌。桌子是白木头的,桌上只有一瓶墨水一杆蘸水钢笔,不象蔡支书那边,又是书本又是报纸夹子。她突然看见桌子下面一双布鞋。冬喜平时舍不得穿布鞋,都是穿双水旱两用的旧胶鞋。要不就是打光脚。他只有在办公室开会时才把布鞋穿上。布鞋里有双崭新的鞋垫,行绣的是鹊雀登梅。他媳妇给做的,他媳妇对他好着呢。他不对他媳妇好,他媳妇能花这么大功夫给他做这么花梢的鞋垫?葡萄觉得亏透了。冬喜肯定知道蔡支书给她介绍对象的事。他巴望把她嫁出去,他好收了心回去和他媳妇重修旧好。葡萄偏不嫁。她眼前什么也没了,就剩了那对红蓝线绣的鞋垫,也不知供销社主任说到哪儿了,也不知蔡支书在笑些什么。
这时史冬喜光着脚“咚咚咚”地走进来,两个腿杆上全是泥。他带人在河滩上筑坝,这十多天雨水多起来,干了几年的河涨起水,眼看要淹掉这几年造的田。葡萄已经有四、五天没见他人了。
蔡支书问了一下河滩上的事,站起身对葡萄和供销社主任说:“那你们自己谈吧,我去河滩上看看。”
葡萄说:“一定好好谈。蔡支书和史主任联手保的媒,不好好谈对得住谁呀。”
冬喜一怔,看看屋里人的,慢慢说:“你们这是在介绍对象呀?”
供销社主任脸红了,直是干笑说其实也熟人了。
冬喜眨眨眼。葡萄这才发现他眼睛又小又肿,真不好看。他这样眨是忍住痛或者忍住火气。她知道他一眨巴眼就是想叫自己平静。
冬喜没好气地说:“我有闲心做媒哩,累得尿都撒不动。”话没说完他人已经出了办公室。
晚上他冒着雨来了,一身泥水地站在她窑洞里,问她:“你和那人好上了?”
“你有锅里的吃,还惦着盘里的,我就不能去找口锅?”
“你和他好上没有?”
“和你媳妇先去县政府。”
“去县政府干啥?”
“把婚离了,再来问我的事……你离不离?!”她上去搂住他,舌头在他的大耳朵上绕。她舌头一动,他浑身一抽耸。“离不离,嗯?!”她突然死咬住他的耳垂。他不动了,让她把牙尖往肉里捺。过了一会儿,她看看没指望了,把牙松开。
“离。”他说。
“把官儿也辞了。”
“什么屁官儿?把我稀罕的!”
“辞去呀。”
“明天就辞!”
她把泥乎乎一个冬喜搂得紧紧的。事过之后,冬喜告诉她他真不想干公社主任了。说是十年超英赶美,事实是一年还赶不上头一年。年年扯着红布大标语,插着彩旗在河滩上造田,造那么热闹一场大雨全白热闹了。造什么田呢? 把现有的田好好种,别胡糟塌,那就胜过造田。
他把话倒完了,躺在黑处“唉”了一声,说:“这些话就能和你说说。在外头说准叫人打我右派。城里打右派打得老恶呀!”
葡萄本想问问啥叫“右派”,又懒得问。问它干啥?过两天又该打别的了。
火车颠晃得葡萄瞌睡极了,她打算回到家再把冬喜和她的事告诉二大。
为了不碰上熟人,葡萄和孙情清走了大半夜,走回了史屯。他们从离洛城不远的一个小站下车,搭了一段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