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冬喜突然把葡萄一抱。
这就开了头。冬喜那天卖了猪回到葡萄家,进门就拉起她的手,把一沓钞票窝在她手心里。他是真厚道,不愿葡萄喂猪白吃苦,钱是他的恩谢。他也有另一层意思:做我的女人我亏待不了你。
有了冬喜,葡萄想,我缺啥? 我啥都有。我有欢喜,我有快活,我有男人暗地里疼着我。男人在暗地里怎么这么好,给女人的都是甜头。不然他那甜头也不会给他自己媳妇,也就白白糟塌了。她有了冬喜后才明白,再累的一天都有盼头,只要晚上能和冬喜好上一回。闹上饥荒,人走路都费气,她天天盼着天黑,和冬喜往床上一倒,就不饥了。
她没想自己会喜欢上冬喜。在地里干活,她看他人五人六地走过来,通知大伙开这个会,开那个会,批评张三,表扬李四,她心里柔柔的,看着他也不丑了,连那大招风耳也顺眼了。谁说冬喜丑呢?男人就要这副当得家做得主的劲儿。男人十全十美的俊秀,那就残废了。
那天冬喜从蜀黍地边上过,她叫了他一声。他装着听不见,她就扬起嗓门说:“社长,你说今天把钢笔借我的!”冬喜两头看看,见大部分人都收工往家走了,就走到她跟前。她一下子把他拉进蜀黍棵里,嘴巴叼住他的嘴唇。他唔唔噜噜地说:“叫人看见!”
她装佯地朝他身后挥挥手说:“谢会计下工啦?”
他吓得马上推开她,扭转头往身后看,才发现是她在逗他,身后鬼也没一个。他一把抱起她来,闯开密不过风的蜀黍枝杆和叶子,把她放倒在地上。他动得又猛又急,她说:“你这么野我喊人啦!”
他咬着牙说:“你喊!快喊!”
“你官还当不当?”
“不当了!”
“你媳妇也不要了?”
“不要!”
她那一刻疯了一样喜爱他。她不承认自己也这样喜爱过琴师、少勇。她在兴头上就认冬喜一个,就觉着她爱谁也没超过冬喜。她把这话就在兴头上说了,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前言不搭后语。
冬喜听了以后,疼她疼碎了。他已经过瘾,躺在她旁边看画似的看她。她慢慢也喘均了气,慢慢明白自己刚才的话只是兴头上说说的。她说那样的话和人说醉话一样,不能太当真。不过那一阵她整个一个人真的都是冬喜的,连身子带心连肝带脾带肠拐子,都是他的。
冬喜升成了公社主任后,盖了个排场的猪场,叫葡萄经管。他来就不是来看她,是领导视察猪场。他看她在五尺宽的大锅旁边煮食,脸让热气滕得湿湿的、红红的,就憋不住对她使个眼色。她看到他眼色就明白他叫她去坟场边上的林子。他少去她的窑洞了,寡妇的门坎踏不多久就会踏出是非来。他总是在坟院边上树林子里等她,冬天冻得清鼻涕长流,夏天让小咬蚊虫叮一身疱疹。他和她野合惯了,怎样做都是藤和蔓,你攀我倚,和谐柔顺,怎样将就都不耽误他们舒服。
有时两人舒服够了,也搂在一起说说傻话。冬喜问她喜欢他什么,他恁丑。葡萄便横他一眼说谁说我喜欢你了? 她有时也会说谁他丑,或者说她可喜欢他的丑样,吃浆面条似的,越臭越吃。少数时候她会认真地说:“你啥我都喜欢。”
“我有啥呀?”
“我喜欢你好心眼儿,喜欢你巧嘴儿,喜欢你手会使钢笔毛笔,短枪、长枪,。。。。。”
葡萄想说冬喜的清廉,闹荒时把自己份下的救济让给孤老汉孤老婆儿。不过葡萄没想清楚她是不是为了这个喜欢冬喜。她从来不好好去想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蔡琥珀给她介绍的那个供销社主任她就喜欢不上。要说那人也不赖,能写会算,眉舒目展。蔡支书说着说着自己心都热了:他这工作,多实惠呀!要是把他摆在集市上给史屯公社的闺女们挑,她们还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