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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白色鸟
L无比虔诚地走了进去,一路仍在怀疑那些夏天的诗歌是怎样丢失的。

    91

    至于哪件事发生在先,哪件事发生在后,是毫无意义的。历史在行进的时候并不被发现,在被发现的时候已被重组。

    比如说,女教师O已经死了,但如果死去的人都不能复活,我们便没有历史。比如说,女导演N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但如果消失的人不能重现,我们便无历史可言。因而现在,这个由N和O凝聚而成的t,她即可以仍然带着N和O的历史,又可以有完全不同于N和0的经历,她即可以在F和R(以及后来的Z)的怀念之中保留其N和0的形象,也可以在L的初恋之中有了另一种音容笑貌。因而t,她仍然是个少女,仍然是个少妇,仍然是个孩子,仍然已经死了,仍然不断地从死中复活,仍然已经消失,仍然在消失中继续,成为我的纷纭不居的印象,成为诗人生命的一二部分,使诗人L的历史得以行进。

    甚至谁是谁,谁一定是谁,这样的逻辑也很无聊。亿万个名字早已在历史中湮灭了,但人群依然存在,一些男人的踪迹依然存在,一些女人的踪迹依然存在,使人梦想纷呈,使历史得以延展。

    过一会,我就要放下笔,去吃午饭,忘记O,忘记N,暂时不再设想t,那时O就重新死去,那时N 就再度消失,那时t就差不多是还没有出生。如果我吃着午饭忽然想到这一点,O 就势必又会复活,N 就肯定还要继续,t就又在被创造之中,不仅在N和O的踪迹上,还会在一些我不知其姓名的少女的踪迹上复活、继续、创造。

    92

    晚上,父亲问女儿:“听说你把一个男同学给你的信交给了老师,是吗?”

    “是,”t说,“交了。交给了革委会。”

    “为什么?”

    “为什么?你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无耻,我都说不出口。”

    “可这一来他可麻烦了。他在别人面前没法抬头了。”

    t低头很久不语。然后说:“只要他改了,就还是好孩子,不是吗爸爸?”

    “是。是的。照理说应该是这样。”但是父亲想,事实上未必这么简单,知道这件事的人会永远记住这件事,也许有人永远要提起这件事让那个叫作L的孩子难堪,将来也许有人会用这件事来攻击他,攻击那个叫L的人。再说,要那个男孩子改掉什么呢?改掉性欲还是改掉爱欲?如果他不得不改掉什么的话;那么他改掉的不可能是别的。他改掉的必定是诚实,是坦率,是对别人的信任,学会隐瞒,把自己掩盖起来,学会的是对所有人的防范。

    父亲一时无话可说,带着迷惑回到卧室,呆呆地坐着,想。

    “你跟她说了?”母亲进来。

    父袭“嗯”了一声。

    母亲刚刚洗完澡,脱去浴袍,准备换衣裳。母亲在父亲面前脱去浴袍,在灯光下毫不介意地坦露着身体,并且专心地擦干自己的身体。父亲看着她。

    “你怎么跟她说的?”

    父亲不回答。也许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女人赤裸着身体,这儿那儿地挑选她要穿的衣裳,神情无比坦然。她在一个男人面前走来走去,仿佛仅仅因为是夏天,因为一点儿也不冷,所以不需要穿衣裳。男人看着她,有些激动,但父亲知道那不完全是性欲,而是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的毫无防范之心使他感动,使他惊叹,使他按捺不住地要以什么方式表达这种感受,以某种形式确认和肯定这感受,以某种极端的语言来响应她,使她和他都从白天的谎言中倒戈反叛出来,从外面回到家中,从陌生的平安回到自由的平安里来。而这时,那极端的语言就是性,只能是性,虽然这语言仍然显得非常不够……

    父亲似乎刚刚发现,母亲已经老了,她有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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