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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葵林故事(下)
什么是叛徒?”女孩儿告诉他:“叛徒就是坏蛋!这你都不知道?”男孩儿仰起头来问他:“是吗?”他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是,叛徒是坏蛋,可我不是叛徒。”“那为什么我妈妈说你是呢?”“你妈妈不知道,你妈妈她,并不了解。”“那我去告诉妈妈,您不是。”“谢谢你,可她不会相信。”“那你自己去告诉她好吗?走哇,我带你去。”“不,那也没用。”“为什么?”“呵,你几岁了,还有你?”男孩儿七岁。女孩儿,“五岁半!”她说,伸出五个指头,然后把所有的指头逐个看遍,却想不出半岁应该怎样表示。“不要上去,”他望望那根烟囱说,“你们还小,不要爬到那上面去,答应我好吗?”……那天,他和那两个孩子,在那根大烟囱下面玩了好一会儿,两个孩子已经把叛徒的事忘了……现在那两个孩子在哪儿?他们肯定已经长大了,那天的事他们可能已经忘了,如同从未发生,但是“叛徒”这个词他们再不会忘了,不管是不是从那天开始记住的,这个词他们也会牢记终生……

    他躺在葵林里,把耳朵贴在地上,能听见小昆虫在枯干的葵叶上爬,微合双目,能听见方圆几里之内各种昆虫的欢歌笑语,甚至能听见很远的地方火车正隆隆地驶来又隆隆地远去了,各种声音,多么和平多么安详,多么怡然自得……各种声音慢慢小下去,慢慢虚渺起来漫散开去,细细的但是绵长的声音,就要消失,也许世界……就是这样消失……也许世界的消失……就是这样……如同睡去……沉睡而且没有梦想,一切都沉下去以至消失,或者都漂浮起来以至消散……但他渐渐朦胧的目光忽然一惊,看见了一张有字的葵叶。

    Z的叔叔坐起来。或者,并不限于Z的叔叔。

    那个字是:罪。

    十五个字中的一个。果真如此。

    那字,一笔一划,工整中有几分稚气,被风雨吹打过,随着叶脉裂开成三块。

    他看着那个字。很久。

    那张叶子,渐渐变红,涂满夕阳的颜色。

    “不,这不对!”他站起来,向着暮色沉重的葵林喊。“那是为了事业,对,是为了整个事业不再遭受损失!”

    血红色的葵林随风起伏、摇荡。暮鸦成群地飞来,黑色的鸟群飞过葵林上空。

    什么事业?惩罚的事业吗?

    不,那是任何事业都不可避免的牺牲。

    那,为什么你可以避免,她却不可避免?

    这样的算法不对,不是我一个,被殃及的可能是成百上千我们的同志。

    为什么不能,比如说在你一个那儿,就打住呢?就像你们希望在她一个人那儿打住一样。或者,为什么不能在成千上万我们的同志中的任何一个人那儿打住呢?成千上万的英雄为什么没有一个站到她的那个位置上去,把这个懦夫换下来,让殃及,在一个英雄那儿打住?

    如果有人愿意站到她的位置上去,那就谈不上什么殃及。如果没有人愿意这样,一个叛徒的耻辱,不过是众多叛徒的替身,不过是众多“英雄”自保的计谋。

    不对不对!她已经被抓去了,就应该在她那儿打住,不能再多损失一个人。

    噢,别说了,那只是因为你比她跑得快,或者只是她比你“成熟”得晚。真的,真的别说了。也许我们马上就要称称同志们的体重了,看看谁去能够少损失几斤。就像一场赌博,看看是谁抓到那一手坏牌。

    可是,可是不这样又怎么办?一个殃及一个,这样下去可还有个完吗?

    这样下去?你是说就怕没有一个人能打得住,是吗?所以大伙就都希望在她那儿打住?

    总归是得在一个人那儿打住,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噢,是的,这我倒忘了。而且这下,我们的良心就可以轻松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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