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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我仍然倾向于认为是那部歌剧中的某个段落,最雄浑豪迈的部分。
说到“另一间屋里”,那么显然,这是在他们搬进新居之后了,因而可以推算这是在他们婚后至少六年的时候。
O埋头灯下,认认真真密密麻麻地写着教案。
这时Z从另一间屋里走来,端着酒杯,说:“你去看看,看我画出了什么。”
O抬头看他,见他手上的酒杯在簇簇发抖。
另一间屋里,即Z的新画室里,整整一面墙上都动荡着那根白色的羽毛。背景完全是铁灰色,像山,像山的局部抑或仅仅是山岩的色彩,又像是阴霾笼罩得无边无隙,呆滞、僵硬、压抑。背景前,那根大鸟的羽毛跃然夺目,深浅不一的白色画出了它飘卷屈伸的轨迹,一丝一缕细小的纤维都白得静寂、优雅,但柔韧、骄傲,舒展摇撼如风如浪,断裂和飘离的部分也挥挥洒洒依然生气蓬勃。应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创作。O站在另一面墙根下睁大眼睛被震撼得久久无言,不知所思。但她觉得一阵阵地冷,甚至裹紧衣服抱紧双臂,甚至想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那并不是冷透骨髓,而是冷进心底,那白色钻进心里仿佛要在那儿冻成冰凌以致冻成巨大的冰川。O觉得,如果冰川可以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的话,必就是这样。
厨房里的水壶“呜呜”地响了。O赶忙去关了炉灶,灌了暖水瓶。
卫生间里的洗衣机又“嘀嘀嘀”地叫起来。O又去把洗净的衣服晾到阳台上。
接着又有人敲门。
“谁?”
“查电表。”
送走了查电表的,历史教师回到自己的桌前,见画家正翻看着她的教案。
“你还要讲这样的课吗?”Z指着那些教案对O说,“这除了浪费你的生命,还有什么用?”
O默默地又看了看那个题目,突如其来地问道:“那你,在这三种观点中更赞成哪一种?”
“第四种。”Z说,“但如果一定要我在这三种之中选择一种的话,我选择第一种。”
“为什么?”
“很简单,另外两种完全是废话。那等于是说历史就是历史创造的。等于是说存在创造了存在,事实创造了事实,昨天创造了昨天,未来创造未来。关键在于这不光是废话,而且不光是谎言,这是最可恨的虚伪和狡诈!”
“为什么?”
Z说:“因为那是英雄颁发给奴隶的一只奖杯。”
Z说:“但光荣,是谁的呢?真正的光荣,究竟是谁拿去了?奴隶只拿到了奖杯,而与此同时英雄拿走了光荣。这逻辑不必我再解释了吧?奴隶永远是奴隶,棒着奖杯也还是奴隶,那奖杯的含金量再高也还是有幸从英雄手里领来的奖赏。”
Z说:“是谁创造了历史?你以为奴隶有能力提出这样的问题吗?各种各样的历史观,还不都是由英雄来圈定、来宣布的?奴隶们只有接受。英雄创造了历史吗?好,奴隶磕头并且感激。奴隶创造了历史吗?好,奴隶欢呼并且感激。可是,那个信誓旦旦地宣布‘奴隶创造了历史’的人,他自己是不是愿意呆在奴隶的位置上?他这样宣布的时候不是一心要创造一种不同凡响的历史么?对了,他要创造历史,但他绝不呆在奴隶的位置上,可他又要说‘是奴隶创造了历史’。看似滑稽是不是?其实很正常,只有在奴隶的欢呼声中他才能成为英雄,而且这是一个更为聪明的英雄,他知道欢呼之后的感激比磕头之后的感激要自愿得多因而牢固得多。”
在我的印象里,O走到窗边,背靠着暖器坐下,也许这样要暖和些。
在我的想象中,Z在屋里来回走,不断地喝着酒,在这个冬夜里醉了似地大发宏论。也许是因为一幅作品完成了使他兴奋。
“历史从来就不是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