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一次在家中见到她时,因为大妗的关系,对她并无好感,以后因为是念着大舅,想想她总是大舅的妻小,总是长辈,不是大舅,也看众人,逐渐对她尊存;然而今夜,大舅车上的一番话,听得她从此对她另眼看待,她是大舅的恩人,也就是她的恩人,她们一家的恩人……
这一转思,遂坐上车来;阿仲在前,她和银蟾在后,车驶如奔,四人一路无话,直到新生南路,阿仲学校的侧门方停。
下车后,贞观直拉住她的手不放,银蟾的态度亦较先前不同;日本妗仔上下看了贞观好一会,才回头与她大舅道:“贞观子今晚穿的这领衣衫真好看!”
贞观只将枕头堆栈好,人又软身倒下,这才一面拉被子盖,一面说:“那边日期看好没有?”
日本妗仔笑呵呵道:“夸奖是要排队,有前后的,阿姆还没说到你嘛!”
她说话时,有一种小女子的清真;贞观看着她,心里愈是感觉:她是亲人——回到屋内,贞观问弟弟道:“你是怎么来的?”
这住到外面来租屋税厝,还是最不成理由的做法——决定这项的,尽是贞观的因素;她最大的原因是:这里离弟弟宿舍,只一箭之地!
小简是大舅的司机;贞观心想,真要坚持自己坐公车回去,倒也无此必要!
长形的饭桌,首尾是男、女主人;银蟾示意阿仲坐到姊姊身旁,她自己亦坐到贞观对面,这一来,郑开元就被隔远了。
每一道菜端出时,贞观都看见她大舅的欢娱,谁知粽仔一上桌,他忽然变了脸色;贞观低下头去,却听他以日语,对着琉璃子阿妗斥喝着——贞观听不懂话意,却日本阿妗极尽婉转的予他解释:“喔,他们也不是客,不会误会的……多吃几个不也相同,下次我知道绑大粒一些……好了,你不要生气——”
他们彼此没有明讲,然而大信的这分心思,贞观当然领会;偏偏她所见到的台北人,不少是巧取,豪夺;贫的不知安分,富的不知守身……
贞观等坐到母舅身旁,忽地想起当年父亲出事,自己与三舅同坐车内的情形——舅舅们都对她好;因为她已经没有父亲。
“阿舅,阿妗初学,小粒的才容易炊熟,而且台北人的粽仔就是这样一捻大,不像台南的粽仔,一个半斤重。”
水台前,她仍穿著银丝洋服,颈间的红珊瑚串已取掉,腰上新系了围裙,贞观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浓黑的发髻上还有一支金钗,一朵红花,真个又简单又繁华。
郑开元一直转望着她们,是真要听着答案;贞观伸出手,黑暗中扭了银蟾的手臂一下,银蟾这才清清声喉,回说道:“不行啊,我们爱困死了!”
银檐笑道:“琉璃子阿姆说她连连学了七天,今天才正式出师,怎知前头几个还是不象样,都包成四角形,她怕大伯会嫌她!”
这次北上,二人还先到盐水镇探望银月;她抱着婴儿,浑身转换出少妇的韵味,贞观看她坐在紫檀椅上,一下给她们剥糖纸,一下又趿鞋出去看鸡汤……她的小姑,大嫂前后来见人客,进进、出出的,三人想要多说几句贴心话,竟不似从前在家能够畅所欲言。
银蟾就不同了;二人同住在宿舍里;是阿仲帮她们找的一间小公寓,贞观下班后,即要回来,银蟾却爱四处去钻窜,以后才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银月问话时,原是期待幸福的心情,怎知答案一入耳,反而是另一种感伤;亲姊妹又得嫁出一个——贞观这一转思,真个想呆了;却听银蟾唤她道:“咦!你着了定身法啦?”
贞观却是自有见解:“也不一定要落那个形式啊!我觉得:若是心中对曲直是非的判断公允、清正,也就沾侠气;除了这,侠字还能有更好的解释吗?”
日本妗仔笑道:“是我请开元去接阿仲;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