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汉江月
们不在一个地区,没见过面。
“小伙子!在莫斯科啃黑面包时,我还想到你呢!不过,你干得不错,真不错呀!”两个人又紧紧拥抱了一下,好像谁也来不及坐下,就这么站着。
秦震一心想着要展开的大决战。
董天年却意不在此,只说着不相干的事。
秦震心下嘀咕:“怪不得说人老了,容易动感情……”
不是,董天年绝无冲动,他热情,但冷静,把手一挥:
“今天不谈什么打仗,今天只谈咱们之间的私事……”
这一语点破了秦震的疑虑,现下他理解董天年这樊口之约,是他不愿在司令部里,以司令员和副司令员的关系相见,老首长是多么体贴入微呀!想到这里,秦震感到热乎乎的。于是他也就全部揭开自己心底说道:
“老首长,我可心事重重呀!”
“怎么,小丁身体不好吗?”
“还小丁,都老丁了。不过,说实在话,她那股子干劲还蛮不差呢!”
“她从来都是那样,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
秦震对于董天年给予丁真吾的评价,是高兴的。不过,他满腔心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红润的脸颊上只是笑。
他们两人并坐在一只从小学堂搬来的长木椅上。董天年点起一支雪茄烟来吸,同时,也丢了一根给秦震。秦震只是送到鼻尖上闻了闻,然后用两只手摆弄着没有吸。
董天年眼光沉定下来:
“你心事重重,我就不心事重重?你说旧地重游,不动心行吗?”
“是啊,进沈阳、进北京,都是那一个心意,打败蒋介石,建立新中国。不知怎么往南一走,——想起很多人,很多事……”
“我们是幸存者,幸存者担子重呀,你想过没有?”
秦震没有做声,他不能说没想过。不过,他觉得,此时董司令说这话另有深意。
董天年这个胖胖圆脸上有一双笑眼的军人,头发灰白了,左肩下垂着一只空空的袖筒,他弹弹雪茄烟灰,好一阵没出声,他在想什么。然后,正襟危坐,严肃地看了秦震一眼:
“秦震,仗没多大打头啰!”
“可敌人还要实行华中局部反攻,还要建立大西南抵抗阵地。”
“是啊!这最后一口饭,也还要一口一口嚼呀,不过……”
——不过什么?
秦震静静聆听。
“作为历史,你懂吗?历史,整个历史中间那一页已经掀过去了。”
董天年站起来,一只手放在桌面上,用手指甲敲着桌面:
“如果我们只是打仗,那还不算完全的共产主义者,因为那只是事情的一半……”
“这一半代价很大呀!”
“下一步代价也许还要大哟!”
秦震不理解,他只带着问询的眼光看着。
董天年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然后站在秦震对面,从桌面上俯身过来:
“中国!中国!可爱的中国!可怜的中国!我说我们中华民族从来就是伟大的,它的光辉曾经照耀全世界。可是,几千年封建压迫,百十年帝国侵略,你到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去听一听!看一看,他们怎样看待我们?——鸦片烟鬼、奴才!废物、白痴、东亚病夫、中国人与狗不得入内。”他猛然在桌上捶了一拳,几个搪瓷茶缸跳起老高,碰得一阵乒乓响,水泼满桌面。然后,他把手横着一扫:“我就不信那个邪!……在这块土地上,他们打,我们也打,不打不行,你从北方到南方一路看到什么?”
“残破不堪……”
“哎,老兄,不错,到处稀巴烂,就拿这个樊城来说,我转了转,怎么棺材铺最多?是老天爷收人的年成?见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