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汉江月
和衣而卧,在摇曳的灯影里,看一本苏联小说。不知怎么,今天,那些字看到眼里,却不往脑子里去。他叹了一口气,吹熄了蜡烛,翻身朝墙,想睡一下。谁知这一回却果然睡着了,不过,一片脚步声使他立刻惊醒过来,连忙问:
“有电报吗?”
“总部来电。”
秦震就着参谋的手电筒看了电报,只八个字:
“重要消息,注意收听。”
他沉吟了一下:
——要不要叫醒董司令员?
看了表,已经下半夜两点零五分。
——是什么重要新闻呢?
他拧着眉头猜测了一阵,吩咐参谋:
“注意收听,一字不漏抄了送我。”
从这以后,他再也没有睡着,有时朦朦胧胧,似睡非睡,有时就睁着两只眼睛。等到晨曦初上,微微放明,他就披了上衣,准备到作战科去。恰好,在门口,见到手电光一闪,走来一人,正是值班参谋。两人站在院落中间一株参天老树下面,秦震来不及戴眼镜,就让参谋念给他听。
这是第四野战军发言人重申五月三十日对敌人发出的警告:如敢破坏沙市江堤,定予严惩不贷。
沙市为长江要冲,如炸毁堤坝,长江洪水就会奔泻而下,就会使江汉平原包括大武汉在内尽入泽国,通通淹没,其后果不堪设想,其险状不堪设想。现在,当白崇禧部队云集宜、沙一带,我军挥戈南下,犁庭扫穴,直捣长江的时候,再一次发出警告,显然是非常重要的举动,同时,不也意味着我们处境有一种潜在的危机吗?!
秦震考虑了一下,就上楼去向董天年报告,董天年从酣睡中醒来,侧着头听取报告后,只说了六个字:
“按原计划不变。”
说得简洁、明了、果断。
秦震复述了一遍。
董天年清醒地点了点头。
这是董天年指挥上的特点,当事情还未决定时,他再三强调慎重考虑,但经过反复推敲一旦决定,他就轻易不变了。
谁知没过半小时,突然间由前线部队传来通过各种侦察手段汇集的报告。
这一回,正在漱洗的董天年,却急忙揩了把脸,把毛巾一扔,说:“请兵团首长们到会议室议事!”就“咚咚咚”大踏步走下楼梯来。还是那个在黑板上钉着地图的大教室里,一早起就是一股燠闷,有的只穿件衬衣,有的披着外衣,只有秦震从来就没解衣,穿着十分整齐,腰间还扎了三寸宽的皮带,手里却拿着军帽当扇子扇。参谋长读了电报:
敌人集结四个军、一个保安旅,出犯当阳、远安,有重占当、远,进伺襄樊之势。
“吓!胃口不小,要端我们的家底呀!”
司令员命令:“查一查前沿部队有没有暴露行动?”
一个参谋应声出去了。
司令员站起身来,目光在桌面地图上凝视不动。
窗上已露出一片红色阳光。秦震敞开衣领,正俯身桌上,在鄂西荆门与长江之间这片平地上睃巡。现在,他明显地看出了敌人以荆门为目标截断襄沙公路的企图。
当前线急电报告敌人进占远安,那是一九四九年七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