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名之下
子,报纸卷成筒状东挥西撢,似在驱邪魔。 「紧入来!」老人眼睛不看外孙女周佩莹也不看老某,挤过她们之间去拉纱门,「蚊子真多。」
周佩莹一脚踩在槛上一脚顶着门框不让开,老人丝毫未被激怒,拍拍孙女的腿,「佩莹入来,阿公关门。蚊子真多。」
外公弯腰拼命赶蚊子的模样,无辜的衰老疲倦的背影令周佩莹想哭.......。自从林永泰割腕自杀那一夜,林父的背影便不曾改变过。他只是更胖更圆更干,更像被掏空曝晒过的葫芦瓜。酗[以来周佩莹将这段记忆定义成十二岁之后再也穿戴不下的衣帽,不愿扔掉不可以送人,只好收藏起来。林家的人都各自把这个部份收藏起来。集体封锁一段记忆并不需要讨论表决再公布实施,只需酝酿一种类似躲避传染病的气氛,藉由耳语,大家自然知道如何趋吉避凶。
林母也有自己一套封锁的方法。她封锁了对事实真相的求知欲,因为三太子与关西大师与竹山仙姑已告诉她真相:父子相克,注定分离;无须寻找,相安无事;劫数终过,儿定归来。
儿定归来,林母等待,儿定归来。
她很快就从疯狂寻找日夜啼哭中清醒,甚至因为知晓了父子相克的天机而对老尪分外慈悲,不再天天怨怪他:「这款废人老父!后生在学校打架就赶伊出去做流氓!」------没有人知道不识字的林母如何将「猥亵」定义成「打架」,又如何将永泰的出走定义成「出去做流氓」。在林家,此事不宜讨论,所以如何定义其实也不重要。
总之儿定归来,林母精神抖擞。每早林父去农会上班后,她便取出预藏的钥匙打开永泰房间擦抹一番,冬备毛毯,夏置薄被,每年过年仍然买一套男孩新衣。数年后算算永泰年纪,开始备金饰,连最热衷的进香团和最想望的东京七日游也不去了,省下钱换戒指项链手镯------做老母的若无打算,到时按怎娶媳妇?
林美兰则最怕去大伯家。
「永泰有消息否?」每次大伯总是问她,「囡仔有什么勿对,这多年也应该让伊返来了,难道你老父真实要等到彼一日,无人来捧斗?只有这一个后生,搁卡按怎也勿通这固执.......」
林美兰总是默默点头,无言以对。「叫永泰来找阿伯,阿伯帮伊作主,你老父搁卡番颠,犹原要叫我一声大兄。」
又点头。
「知否?」大伯最后会说:「叫永泰免惊,做伊返来,阿伯给伊靠!」
终于有一天,走出大伯家,林美兰忍不住告诉她的独生女周佩莹:「伯公如果知道怎么回事,小舅就是九条命也不够死。」
「永泰吾弟,生日快乐。」
林永泰的六姊林美如年年都会登这样一则广告,头几年的确怀抱希望,后来成为仪式安抚自己。林永泰自杀她比谁都沮丧。躺在医院脸色苍白眼神沉郁冷漠的阿泰,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同她一起长大的阿泰。她的弟弟阿泰挨打不会哭,挨骂不会跑,天天爬树翻墙,两个眼睛贼亮亮随时捉弄人,一个孩子王。他很壮很健康很少生病,林美如几乎想不起他何时曾经躺在病床上。这样的阿泰怎么会割腕自杀?即使.......即使.......为了「那样的事」?这样的阿泰,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林美如是自责的。做为跟阿泰最亲近的姊姊,居然对他的心事一无所知。可能她不该在阿泰说以后要去组乐团或画漫画时否定他,还警告他不可以靠这个吃饭。可能她不该在阿泰半夜弹吉他唱歌时骂他神经病。可能她不该明知阿泰偷钱,却没认真阻止他也没告诉母亲。可能,她不应该,故意忽略阿泰高二时跟郑智伟走得那么近。她甚至曾经面对阿泰那求助的、彷佛快哭出来的眼睛,却因为某种恐惧而假装看不懂。
如果早半年或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