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德國女子】
裝的女子她覺得很可笑,那些渴求同性愛的長髮女子她又覺得太過壓逼了。
一段日子下來米高見她事事都不感興趣,對她也無法太認真了。
最後一次收到他的電郵說,「請你明白我無法時常給你寫電郵,或者陪伴你。我工作很多,也沒很好的心情去做其他的事情。」
安妮亞沒回這個電郵。米高就這樣在她生活中消失。
然後她想:原來他在我生活裡從來沒有佔有過空間。他不在我不會覺得他不在。他在我也不覺得被佔據。
第二個米高和她一起搬進新房子,搬進去安妮亞才發覺,原來他結過兩次婚,第一次的妻子還在倫敦,第二個妻子就在愛爾蘭。兩個妻子每個晚上都打電話進來,安妮亞說,「不如你自己申請一個電話。」他沒有申請另一個電話,只用手機。
米高很會玩。他會在家裡焗蛋糕,不下於安妮亞的完美牧師太太母親。夏日他又會開一架敞篷寶馬招搖過巿,冬日改開一架小賓士。他很會穿時常花時間去買衣服,又給安妮亞買西裝領帶,說她是「德國最英俊的女子」「莉莉瑪蓮」。他和安妮亞去朋友的派對,會介紹安妮亞是他的「男朋友」,把他的朋友唬得叫她「史耐特先生」。安妮亞姓史耐特。
和米高生活日子很容易過。他當地產經紀賺錢很容易所以花錢也很容易。
是米高提出要搬走。「我想結婚。」這是第三次。安妮亞以為自己可以很輕淡的說:「恭喜了」但她只是用咖啡杯扔他。咖啡杯沒扔中他她就用碟子、茶匙、咖啡壺,扔到他一頭血他就急急忙忙的拉門逃走。他的手機響了安妮亞就拿起手機追出扔到門外去。「死豬玀!」她將他所有的衣服扔出門外,自己坐著客廳開著電視倒一杯威士忌酒定驚。有人按了門鈴她沒應。門鈴響了又響她喝盡了威士忌去開門。是鄰居米爾先生很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你可否將樓梯的垃圾清理一下?
第三個米高是一年後的事情。安妮亞需要時間與空間。
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在倫敦和米高待下去。
迷惘一旦成為生活的內容,就無法抑止。
她不是那種開口閉口說「我討厭重複」的人。她不是藝術家,又不是新聞記者。
生活不特別難過,她已經三十歲,在世界已經活了足夠的日子,讓生活不特別難過。
米高是一個好伴侶:聰明、敏感、獨立、喜歡運動、打高爾夫球、騎馬,也喜歡藝術、音樂、彈鋼琴、看畫。
她的工作還可以,升了當研究部的主管,每年差不多有三個月的時間在布魯塞爾或其他歐洲議會成員國。
只是好像有一隱喻,她不能明白。
她站立。影子好長好高。她可以看著影子一直拉到屋子的角落去,與光線一同消失。
她在巴士站等巴士,巴士來了去了她都沒有上。她突然忘記她要去哪裡。
連酒她都不想喝,茶不喝咖啡不喝,每天光喝水。也不想吃,一直瘦下去。
也不想米高碰著她。地車裡如果有人碰到她她便會瞪眼罵人:「我請你!」
米高說你要不要去見一見心理醫生。安妮亞的愛國主義發作,說,「才不像你們英國人那麼脆弱。我們連納綷的歷史都可以承受。」說得米高啞口無言。其實米高和安妮亞都沒經過戰爭,都是聽回來,學習歉疚學習堅強,假得很,不過是吵架時的藉口。
好像她裡面所囚禁的那個人,突然萎謝,不再想離開。安妮亞的肉體變得很大,大得她不知所措。她從來沒有覺得她這麼高,她的肩膊也從來沒有縮得那麼窄。
「來西班牙學佛朗明哥,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
「我從來沒有跳過舞,也不知道佛朗明哥是甚麼,還將她和阿根廷的探戈混亂,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