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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花谢的时候
髅骨头上的紫红色便帽戴上,穿了一件过膝的暗红色束腰羊毛衣,钱包放在口袋里,穿上鞋子,拿了手杖匆匆出去。

    当他归来,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走出公寓,往左走三百四十步,来到那间画具店,心情激动地踏了进去。

    她买了画笔,说出了她想要的油彩。它们都有名字,她早就背诵如流,从来不曾忘记。

    一个拥有一把年轻声音的女店员把她要的东西放在一个纸袋里,问: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能拿吗?”

    “没问题的。”她把东西挂在肩上。

    他们大概很惊讶,为什么一个拄着手杖的盲眼女孩也会画画。

    她扛着她曾经放弃的梦,走了三十步,突然想起欠了一管玫瑰红的油彩。她往回走,补买了那支油彩。

    那三十步,却是诀别的距离。

    她急着回家去,把东西摊在桌子上,迎接她的爱人。然而,就在拐弯处,一个人跟她撞个满怀。她感觉到一只手从她身上飞快地拿走一样东西。这个可恶的小偷竟不知道盲人的感觉多么灵敏,竟敢欺负一个看不见的人。她抓住那只手,向他吼叫:

    “把我的钱包还给我!”

    那只手想挣脱,她死命拉着不放。

    一瞬间,她明白自己错得多么厉害。那只枯瘦的手使劲地想甩开她,她的手杖丢了,踉跄退后了几步,感到自己掉到人行道和车流之间,快要跌出去。她用尽全身的气力抓住那只手。她的手从对方的手腕滑到手背上,摸到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疤。她吃惊地想起一个她没见过的人。

    “我是徐宏志医生的太太!”她惊惶虚弱地呼叫,试图得到一种短暂的救赎。

    那只手迟疑了一下,想把她拉回来。

    已经晚了。

    她听到一部车子高速驶来的声音和刺耳的响号声。她掉了下去,怀里的画笔散落在她身边。一支油彩给汽车辗过,迸射了出来,颜色比血深。

    一条血肉模糊的腿抖了一下。她浮在自己的鲜血里,这就是她画的最后的一张画。

    她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她何必梦想画出最好的作品?徐宏志就是她画得最好的一张画。他是她永恒的图画,长留她短暂的一生中。

    他用爱情荣耀了乡愁。

    徐宏志赶到医院。他走近病床,看到他妻子血染鬓发,身上仅仅盖着一条白尸布。医生对他说:

    “送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她告诉他,最近她常常梦见非洲。他明白这是她对非洲的想念。他买了两张往肯亚的机票,准备给她一个惊喜。他们会在那里过冬。下班之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旅行社。他回去晚了。路上,他接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眼下或将来,她都回不了非洲去。

    白尸布下面露出来的一双黑色鞋子黏满颜料。她当时刚去买了画笔和油彩。是他告诉她附近开了一家画具店的。是他老是逼着她画画,结果却召唤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他不能原谅自己。他凭什么认为梦想重于生命?他难道就不明白,一个人的生命永远比他的梦想短暂?

    同光阴的这场赛跑,早已注定败北。

    他望着她。她的眼睛安详地合上。她要睡了。她用尽了青春年少的气力来和她的眼睛搏斗,她累了。

    他曾经以为最黑暗的日子已然过去。她眼睛看不见的那天,他们在地上紧紧相拥,等待终宵,直到晨光漫淹进来。

    “天亮了。”他告诉她。

    “又是新的一天了。”她朝他微笑。

    这句寻常老话,现在多么远了。

    他掀开尸布,那朵染血的紫红色便帽静静地躺在她怀中,像枯萎了的牵牛,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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