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分的酸和一分的甜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说这话时,表情是悲伤的。
“你和良湄一起都有十年吧?”
“她常说我这十年没有长大过。”
“那不是很好吗?至少没有老。我们天天在外头挣扎,老得很快的,真的不想长大。”
“长大是很痛苦的。”他幽幽地说。
“你们在说些什么?”良湄走过来问我们。
熊弼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子靠着他。是的,他是她的枕头,不是羽毛做的,不是棉花制的,而是茶叶制的枕头。这种枕头永远不会衰老,不需更换,用久了,失去了茶叶的香味,只要放在阳光下,晒一晒,又重新嗅到茶叶香。良湄这天之前才告诉我,一个任职广告界的男人正热烈地追求她。
“你不是说要回去开会吗?”良湄问他。
他看看手表:“是的,我走了。”
“再见。”他微笑着,轻轻跟我挥手,像个小孩子那样。
“你的茶叶枕头走了。”我取笑良湄。
文治不是我的茶叶枕头,他是我睡一辈子的床。
这一刻,文治一个人站在一角,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如果文治当天和我哥哥一起离开电视台,说不定比现在好呢。”良湄说。
“他现在也很好,他喜欢这份工作。”我立刻维护他。
“现在报告新闻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呀!”高以雅跟文治说。
“是的,听说艺员部也找他去试镜。”文治说。
“我还是喜欢看文治报告新闻,帅有什么用?”方维志搭着文治的肩头说,“最紧要是可信。”
我微笑望着文治,他在微笑中,显得很失落。
一起回家的路上,我问他:
“你是不是后悔自己做过的一些决定?”
“你说的是哪些决定?对于你,我没有后悔。”
“我是说工作上的。”
“没有。”
他说过,男人总是放不下尊严,碍于尊严,他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也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某些决定,但是,他忘了,我总能够看出他的失落。他在电视台工作得不如意,新人涌现,他失去独当一面的优势,他愈不离开一个地方,愈再难离开一个地方。如同你愈不离开一个人,也愈难离开他。
“你永远是最出色的——”我握着他的手说。
“谢谢你。”
回到家里,我忙着收拾,三百多呎的房子已经愈来愈不够用了。
“我们换一间大一点的屋好吗?”
“为什么?”
“我们的东西愈来愈多了。”
“我手上的钱不是太足够。”
“我有嘛!”
“不可以用你的钱。”
“为什么不可以?”
“总之不可以。”
“是谁的钱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争辩。
“不要再说了。”他坚持。
几天之后,良湄打电话给我,说:
“我刚刚去看房子,在湾仔半山,环境很不错,我已决定要一间,我楼上还有一个单位,你有没有兴趣?”
“你为什么要买房子了?”
“自己住嘛,又可以用来投资,面积不是太大,约九百呎吧。你也该买些物业保值,钱放在银行里会贬值的,你不是说现在不够地方用吗?”
“我跟文治商量过了,他不赞成。”
“那房子真的很漂亮,是我一个客户的,装修得很雅致,你一定喜欢的,如果你也买一间,我们就是邻居,你去说服徐文治吧。”
“他不会答应的。”
“那你就别告诉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