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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时出现的不肯泯灭的奢望,对人情味的这样或那样的奢望,在毁灭中造就了我,使我不小心成了一个艺术家。
父亲在我的前面步履沉重地上楼,我在后面跟着,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等我们打开门,打开房间里的日光灯以后,父亲和我不禁都惊得叫出声来。
胡子拉碴的弟弟合衣睡在我的床上,鞋也没脱,但是人已经睡着了。
经这么一折腾,我发现父亲一下子就老了下去,头发都无力地耷拉着,脸色蜡黄,额头全是皱纹。
他双手摊开,坐在椅子上,日光灯惨白的光线照着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使我不忍心正视这一切。
看来这也是天意,弟弟还需要一个体面的没有污点的父亲,我们眼下仍然还需要一个体面的令人尊敬的父亲。
弟弟不愿意和我在那张沙发床上将就,更不愿意和父亲在那张睡过很多人的木板床上将就,他执意要回去,实际上他被灯光刺醒以后,爬起来就走了。
和父亲没有说上两句话,他明白这样会面的目的就是让父亲见他一面,既然见到了。
他也就可以走了。
我陪他走到楼下。
弟弟是骑车来的,当然还是骑车回去,不过,那可是很长的一段路。
我对他说,你为什么不和父亲多说上几句呢?你以后会认识到,他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朋友。
弟弟说。
他困了,下次吧。
我也就没再说什么,我脑袋里空空的,这会儿不管我说什么,都会首先让我自己感到意外。
弟弟埋头推着车来到外面的大路上,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跨上车去,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他。
弟弟的自行车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打了个缓慢的转,重新停在了我的面前。
“什么事?”
弟弟快睡着了似的。
我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问他是不是那个叫小燕的女孩带信叫他来的。
他说是的。
我说,奇怪,她怎么就能一下子找到了你呢?弟弟说,那你该问问她,我怎么知道。
“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她可能总以为是吧。
干嘛?”
不干嘛。
我预感到小燕会来找我的,现在我有更充份理由和她以我简洁明了的方式相处了。
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心里那种性生活刚进行了一半的感觉重新升腾起来。
弟弟晃晃悠悠的背影终于在路的一端消失了。
我还在路边站着,我想到父亲,心里有了些内疚。
女人嘛,对我来说,总归是有的,没问题,但是对父亲来说就不一定了。
我让父亲和我穷折腾了一天,却什么也没有捞到。
一头豹子寻觅了一天如果没有找点吃的,晚上当它面对一窝小豹子时,它会内疚。
同样,一头已经足够健壮的小豹子,面对一只因为年老伤病或其他原因而不能再出去捕捉猎物的老豹子时,它不应该感到内疚吗?所以,当一辆送客归来的马自达飞快地从我的左侧驶来时,我便机械地伸出了我的左手。
王晴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睡眼惺松,她一开门劈头就骂我疯了,说我又哪根筋搭错了,怎么这个时候找过来。
而且平常她是从来不邀请我到她的住处去的。
我知道她住这,但我是第一次来,我已经违反了我们约定俗成的规则。
她看我神不守舍可怜巴巴的模样。
大概动了一个老女人的恻隐之心。
王晴让我快进来,就像我是什么被通